不对,今晚这门还没被推开。
或许,霍一行还没回来?
白小叶拍了拍脑门子,怪自己成了等着第二只靴子落地的老人,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霍一行了,管他什么时候回来呢。
正要合上电脑,突然——
咯吱咯吱。
门被缓缓推开了,跟前两天悄然快速的探头大相径庭。
明明屋子里暖和着,白小叶突然后背一阵发麻,后脊梁蒙了一层薄汗。
他站起身,还没出声。
一转身就看见霍一行穿着一身苏格兰式的灰格子睡衣慢慢挪着步子进来了。
进了屋子,突然人就站在了门边靠着,不动了。
白小叶若不是上辈子做过医生,急诊室走出来,什么伤残疾病见得多了,这会儿还真保不准能喊出声来。
霍一行没动,他也没动。
屋子里的灯开着,柔暗的灯光下,霍一行垂着眼睑,看不清神情。
白小叶站了起来,又等了一会儿,沉声问:“你突然进来,打算一直站在那儿不说话吗?”
霍一行原地站定,对白小叶的问话没有一丁丁回应,好似没听见。
又过了一会儿,他依然垂着脑袋,却缓缓抬起一只胳膊扶上了墙,慢慢地朝着白小叶这边走了过来。
白小叶本来抬起桌子上的病理厚词典,拿在手上,打算以防万一朝着霍一行砸过去。
但观察着霍一行的反应,他轻轻放下了词典。
多年的行医经验告诉白小叶:霍一行现在是没有意识的。
面对杵在眼前高大的身躯,他仰起头仔细观察了下霍一行的眼睛:轮廓清晰的脸庞上,此时只嵌着一双半睁着的死鱼眼。
这次他心里有数了:霍一行在梦游。
这种睡眠行走,俗称梦游症。
他以前只接触过不满十岁的儿童病例。成年人的梦游,他只是在临床病例和论文中接触过。
霍一行继续往这边走着。
门口旁边,贴着墙放着的是个半个人高的水晶鹿雕。
鹿头上的鹿角雕得活灵活现,像是棵腊梅烈枝。
白小叶想起每次走进屋里都端正笔挺着背脊,精良西装下坚韧冰冷到不容让人置疑的霍一行。
又比较了下眼前的男人,双唇只是微微张合了下,白小叶以为他要说话,缓缓抬起头看了看他。
霍一行仿佛一条要干涸了的鱼,只是喘了口气,没有声音。
他一双深邃的眼睛此时依然半睁着,却完全没了白天那份犀利。
柔光下,双瞳不聚光,神情涣散,所谓“目中无人”恐怕就是拿来形容霍一行现在的状态。
白小叶把座椅推回去的时候,手上不经意碰到了他放在桌角的手机。
突然,他嘴角轻轻一扬,顺手拿起来了手机,把它立在了电脑旁边。他指腹在上面轻轻一划,手机开始录像了。
霍一行再往前迈一步,鹿角刚好就能戳到他的腰上。
这要真是这么戳上去了,虽不比刀子的利刃,估计能把他戳伤戳醒弄出动静来。
窗外夜色宁重,屋里万籁俱寂。
柔光下,白小叶脸上收了笑容,没再犹豫。
他绕过水晶鹿雕往前迈了一步,随即双手直接按在了霍一行的胸前。
好家伙,闭着眼睛,力气还不小。白小叶心里一抖。
为了能使出浑身的力气,他把脑袋顶上了霍一行的胸口。
两只脚往后一划,一前一后,点起脚跟一起助力。
这么持续了十几秒钟,白小叶额角已经冒汗了。终于,脑袋顶着的这架庞大的身躯不动了。
霍一行的手臂放下了,没再往前走。
白小叶搓了搓手,又抬手去摸了摸霍一行的额头,微微有些发热,但说不上滚烫。
回想起这几天霍一行的作息时间,恐怕每天能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就算多的了。
又记得江叔也简单提过,说他这几天出了些事儿,忙得厉害,晚上也连着商务饮酒,甚至白天爷爷那里都不见他露脸……
这么想着,医者仁心的白小叶开始怀疑起来霍少梦游症的反复性了。
如果不是偶然,那不仅仅是焦虑疲惫这种现代人常有的精神压力造成,恐怕跟患者的精神状态会有挂钩。
毕竟,原世界白小叶的母亲就是重度抑郁症患者,他对精神疾患的认知把控是精准的。
短短几秒钟里,他已经把精神衰弱,抑郁,障碍,分裂,甚至神经病毒感染的特征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回头瞥了眼还闪着小红点在录像的手机,白小叶始终没出声。
只是两只手慢慢扶着霍一行,跟着他的步伐节奏,慢慢引导着他出了屋子。
走廊里的感应灯亮了,霍一行没有醒过来,白小叶便不打算中间吵醒他。
这时候撒手,担心他在走廊上磕磕碰碰到,白小叶只好轻轻扶着他的胳膊,一直把他送回了卧室。
等白小叶重新安顿好了这个梦游的人,他才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白小叶躺在床上,已经睡不着了。他打开手机,短短几分钟的视频看了两遍,不知不觉中抿着的嘴角竟是扬飞了。
第二天,江叔送过来早餐的时候,白小叶这一次主动询问了霍一行一天的行程。
江叔先是一愣,但没有难为他,像跟霍一行汇报日程那样,跟白小叶叙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