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姜湖吼出这一段话后湿亮的眼角,一股沉痛划开瞿蔺上腹。
这伤不在表皮,在内里,那里血流成河,柔软的五脏六腑哀嚎遍野,痛得瞿蔺胸腔一麻,腿近乎一软。
止疼药近在眼前,望着姜湖浸了潮气的眸,在她话落那刻,瞿蔺劈首吻下去,埋头含住姜湖的唇。
将姜湖此后的话都封堵。
他等不下去了,只想立刻离她更近一些。
此前的吻都是细腻地碾压,这一次是疯狂地攫取。
交缠的气息带着拼命的意味,瞿蔺碾下来时用力,姜湖在他撬开她唇后,却用齿杠在他下唇上,用力咬了下去。
血腥味很快渗进感官内,姜湖咬得狠,最后这个吻瞿蔺被迫停了下来。
但他身体没动,近乎把姜湖压在一旁的墙面上。
姜湖扫了眼他沾血的唇,没声儿。
瞿蔺也不忍心再让她开口。
有列车驶近的声音传来,瞿蔺在这整齐的背景音里垂眸说:“忍一会儿,即便很气,也先别撇下我现在立刻就走,行不行?我们继续聊聊,用坦白从宽那样儿的聊法。”
这声儿里含着些叹息,也有求。
从开始到现在,数不清两人对彼此说过几次“聊聊”。
这个词,似乎就没离开过他们。
人是要沟通的,爱人尤其是。
姜湖尝试动腿。
她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瞿蔺挤着她腿的那条腿压她压得严实,姜湖动了,但是是白动,她根本动不了。
瞿蔺那话像是表示商量着来,但办的这事儿,分明没给人选择。
这样□□不是第一回了。
很久前,她巴掌煽过了。
刚刚,也咬过他。
姜湖不想再动他一毫一厘。
姜湖抬眸,缓速冷言:“我累了,这也是我的地方,我不会走。谁该走,我想用不着人教。”
视线交错,姜湖不再和他对视。
瞿蔺安心听着,而后低低哦了声。
姜湖继续:“你没什么东西在我那儿,别回了。我们……就这样吧。”
她一句话说得前抑后抑,认真严肃。
就这样?
她不要他了?
听到这里,瞿蔺眼皮狠狠一跳。
她决定从此无关了吗?
瞿蔺试图动唇,唇瓣颤动,声带却僵滞着。
他僵硬站着,没即刻滚,他僵了一会儿,姜湖却也没再度催他走。
瞿蔺小心翼翼地碰了姜湖手一下,姜湖没甩开。
瞿蔺后知后觉松了口气。
他随即说:“我刚把自己的腿敲断,除了留在你身边,别的地方也去不成了。”
姜湖:“……”
她仍旧满脸漠然。
这是坦白从宽?这分明是花言巧语。
她给他这喘息的空间,他喘动气了,不像刚才那么慌那么怂,又能生事了。
这沉默漫长,隔了会儿,瞿蔺又道:“你招我的时候,没有顾忌。我来找你、招你的时候,想过告诉你一切。我想过。但说实话,有点儿……怕。”
最后这个字,蹿在姜湖心尖儿,晃着。
瞿蔺继续他那坦白从宽似的聊法,他说:“人都是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的,我怕你知道我这儿水深,就不来淌。我来了,但你不接手,我该……怎么办?”
独自过河,水深,天寒水凉,彻骨的冷不是好捱的。
瞿蔺说:“你要是瞧不上这样儿的男人——”
不用假设,姜湖告诉他结论:“是瞧不上。”
瞿蔺又哦了声,而后说:“好,你瞧不上。”
他于是问:“我改,你看行吗?”
瞿蔺仔仔细细地看着姜湖的表情,不敢漏掉一丝一毫。
姜湖起先无动于衷,脸色平静。
而后唇角染了些微讥笑。
最后那唇角拉平,她回视瞿蔺,并反问:“所以呢,你改你的,我凭什么等?”
瞿蔺拧眉,姜湖掐的点儿很准,他凭什么?
瞿蔺:“……”
瞿蔺眉宇间的挣扎很明显,姜湖看着,见那蹙起的峰峦层层叠叠,云遮雾掩。
这么难?
姜湖也不想继续逼他,那没意思,她更不想看他钻牛角尖,更没意思。
不要了,她更不会同他废话。
他们这一路走来,已经穿过的路何止千里万里,没完全走散,已是不易。
姜湖为适才的漠然收了尾,平心静气地送了瞿蔺一句话:“不凭什么,就凭你对我的心是真的。”
爱应该是让人骄傲,而不是让人胆怯的。
姜湖替瞿蔺答了这道难题。
他觉得难,她从始至终觉得简单。
陷入纠结中的瞿蔺在听到这话的那一刻,眼一热,瞬间得到解脱。
你懂柳暗花明的意思吗?
你心动过吗?
你被人温暖过,庇护过吗?
瞿蔺懂,心也正在动。
有的人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他庆幸在前半生遇到了。
姜湖这句话,给瞿蔺狼狈的、自我否定的心点了一盏指路明灯。
所有漂浮不定的东西,都在此刻找到了栖息之所。
瞿蔺忍着满心震颤,笑了下。
他还了姜湖一句:“凭那么好的一个姑娘没嫌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