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瀚漠轻着脚步走进内帐,下意识往床榻看了眼。转而一想,这是他的帐子,为何要轻手轻脚?
他手里端着烛台,走到帐壁前,上面挂着一幅边境图,细细描绘了西正林和南渝交壤的每一处。在旁的事上,他会粗拉不在意,但是战场上,绝对一丝不苟。
北越最好的骑兵军队在他手中,他身为主帅,要对每一个人负责。
站在地图前,不知道看了多久,溥瀚漠放下烛台转过身来。
“阿漠。”
也不知何时,躺在榻上的凌无然已经醒过来,紧紧地裹着毯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她的声音微微发哑,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我还能这样叫你吗?”
一声阿漠,让溥瀚漠想起了逃跑路上两人的相携前行,可一想到是个女娃儿,有总觉得怪:“可以。”
他走过去,眼可见的她整个人紧绷起来,团着毯子往榻里面移动着。他看出来了,她在害怕。
浓眉一皱,他停下脚步。
可凌无然并没有因为溥瀚漠的停步,而心松半分,晕沉的脑袋紧紧绷着。她是一个女子,现在的境地对她来说多危险?她小心斟酌着每一个字,然后注意着男人的表情,希望自己能逃过这劫。
“我是不是病得很重?”她问,看着他的眼睛,“会不会传染?在瓦子山时,有一种奇怪的传染病。”
总不会有人饥不择食,想染回去一身病罢?
闻言,溥瀚漠想起军医的话,好好休养。大概他也明白,这女子身体很弱,她说的传染病有没有不知道,但是的确是有病根儿。
“你家在哪儿?怎么跑进军营了?”他问。
“观州,沧江南。”凌无然回道,“我与大哥走失,他在这里的某处军营中。”
溥瀚漠哦了声:“怪远的。”
一个小丫头家的,追来这么远找家人也不容易。
“能不能起来,”溥瀚漠又问,“吃些东西。”
好好休养,总得先吃饱了再说。
说完,他抬步往外帐走,回头时看见凌无然还是围着毯子不动弹。他皱了眉,转身看她。
刚还想着她长途跋涉的坚强,现在就开始娇贵了?
“衣裳。”凌无然小声道,微烫的脸颊更热了一分。
溥瀚漠听了,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他还真把这事儿给忘了,可现在大半夜的,他上哪儿给她找衣裳去?
见他不动,凌无然赶紧道:“什么衣裳都行。”
只要不让她这样光着围在毯子里,什么穿的都行。
“都行?”溥瀚漠确认的问了一句。
见到凌无然点头,他抬步往木箱处走去,抬手就掀了箱盖,随后弯下腰,在里面找着。
全是他的衣衫,怎么可能有这女娃儿能穿上的?他往深里扒拉,不合适的便扔在一旁的椅子上,眼看着就越摞越高。
“这件罢。”女子的声音子身后响起。
溥瀚漠回头看过去,凌无然依旧包裹严实,但是一截手臂探了出来,细细的手指正指着椅子。
烛光柔和,映着她的手臂纤柔,下一瞬收了回去。
溥瀚漠站起来,伸手拾起椅背上的衣衫,浓眉挑了挑:“这件?”
他确认般晃了晃那件衣裳,给凌无然看。
“是,这件就行。”凌无然哪有什么心思仔细看?只想着赶紧找件裹身的,莫要让她继续这样。
不过,她没想到的是面前这个蛮子,居然没对她动坏心思。在一路西行的时候,她可见惯了人面兽心的恶性。
“行,给你。”溥瀚漠把那件衣裳往凌无然面前一送。
最后一件完好的里衣,给她罢。!
第103章
“谢谢。”凌无然从毯子下伸手出来,接上衣裳。
溥瀚漠嗯了声,便抬步往外走。
“那个,”凌无然唤了声,视线落去床头的地方,“可以给我吗?”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溥瀚漠见到一卷白绢带,是军医留下来给他包扎伤口的。
“你受伤了?”他回过头,问她。
问出这话后,他后知后觉的一琢磨,刚才也没见她身上有伤。浑身上光滑滑的,羊脂玉一样……
“哦,”溥瀚漠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那儿去,掩饰般的清清嗓子,“拿去罢。”
到了外帐这边,他双手叉腰站在帐门边,转了转脖子往夜空中看,片片雪花打着旋儿落下。冬天作战,南渝人可不如他们北越。
侍从端了托盘送来,对溥瀚漠行了一礼,随后送进帐中。
深夜的军营陷入一片寂静,偶尔一列巡视的士兵走过,手握钢戟,迈步间是铁甲相磨的嚓嚓声。
等回到帐子里,内帐还是没有动静,溥瀚漠性子有些急躁。干脆单手抓上托盘,端着走到内帐。
里面的凌无然听见动静,赶紧将衣襟合上,背对着溥瀚漠,草草系上腰带。
“吃点东西。”溥瀚漠只当她已经穿好,走过来把托盘放在桌上。
不经意一瞥,他看见她宽松的衣襟处。原来问他要的绷带,是拿去缠了胸。
他也不想说什么,就觉得这样会舒服吗?瞧着生长的也不小了,生生勒平会伤到身子。
凌无然不知道溥瀚漠心里想什么,觉得他这人虽然看着粗鲁蛮横,但却是个守礼的。当然,人心隔肚皮,她还是要防着点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