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天亮后就走,你应该也有自己的事。”她开口,身体虚的厉害,脚跟一阵阵发软,好似随时会倒下。
要去铜门关,既然打仗了她更应该去,她不想和大哥错过。再说,留在这里,终究有些无法掌握。
她站在那儿,宽大的男式上衣将她罩住,几乎盖到了脚踝。松松垮垮的,稍一动就会滑出柔细圆润的肩头,似乎还能再装进一个她。
“行。”溥瀚漠也不拦阻,垂眸见着踩在厚毯上的一双铃兰玉足,小巧精致,深陷在毯绒中。
他从来不知道,有人会将脚生得这样好看,皙白如玉,柔软娇嫩。看着不像是用来走路行动的,更像是用来把玩欣赏的。
心里暗自将自己骂了声,随即别开视线:“吃罢。”
说完,溥瀚漠继续走去地图前,研究上面的一条条路线。
凌无然是还想说几句,见人走开,也就先走去桌边。浑身没有力气,就算病中没有胃口,也要让自己挨着吃一些。
打开汤盘的盖子,里面是半条羊腿,拖盘上还有两张面饼。
她坐下来,抓上一块面饼撕开。北越人吃饭不用筷子,饭食以肉类居多,也就是拿一把小刀切肉下来。
面饼很硬,凌无然咬上的时候是用力撕下来的,两片腮帮子都发了酸,嚼在嘴里更是费力,而她现在就缺力气。要说平时,她也没这么“娇贵”,可只要一病,真就是全身气力被抽光。
所以,很多时候,她最怕的就是自己生病。还好那个老伙夫胡四,总是护着她,可惜被冲散了,也不知道人现在是死是活。
“你这么吃东西,得到天亮。”溥瀚漠见不得人慢吞吞的,吃个饭嚼吧嚼吧咽下去不就完了?
他走过来,把面饼从凌无然手里拿过去,然后三两下就给她摆成了许多的小块。
“太硬了,我咬不动。”凌无然解释,现在她可不能惹到这个蛮子。她都还不知道他是谁,什么军职。
“咬不动?”溥瀚漠瞅瞅面饼,又瞅瞅凌无然的嘴,最后视线落在自己手背上。
凌无然跟着他的视线,也瞧见了他宽厚手背上的一圈牙齿印子,整齐清晰。恍然,她记得这好像是自己所为,有人扯她的衣服,剩下的武器只有牙齿。
“疼吗?我当时不知道。”她解释。
溥瀚漠当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儿和她计较,把掰碎的饼泡进肉汤中:“军医给你留了药,自己吃。”
他说话向来直截了当,不会来客气的那一套,做完这些继续去看地图。
面饼泡了汤汁,吃起来没什么费力。凌无然吃了之后,看着手里的药瓶,思忖着要不要服下。始终,她还是有很重的戒备,因为经历了太多,已经不信什么好人。
好人?只是死得更快而已。
她假装吃了药,对着溥瀚漠道了声谢:“明日……”
“你能走就走。”溥瀚漠不等她说完,抢在她前面说道。
帐内一阵静默,帐布厚重,隔绝了外面的寒冷,炭盆中,火苗子跳跃着。
“你的伤呢?”凌无然问,“要不要我帮你上药?”
既然他方才说什么军医,那就是用不着她来动手了,说一两句好话总不会吃亏,左右他也答应让她走。
溥瀚漠晃晃左肩,又撸起右臂,回过头来看她:“先不用了。”
自己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还想着帮他换药?
这时,外帐传来侍从的声音:“主帅,萧家的二公子来了,在前面议事帐子里。”
溥瀚漠手指正点在地图上的西正林,闻言习惯的蹙下浓眉:“他?让他等着。”
说完,他准备出去,大步经过凌无然的时候,也没说话,身影一闪走去外帐。
“等等,”凌无然唤了声,随后站起来,指着床榻上的斗篷,“外面冷,穿上罢。”
溥瀚漠停补时还在想她叫他做什么,不想却是一声叮嘱,很陌生久远的叮嘱:“不用。”
他只说出两个字,难得声音缓了些。就这么单博着衣裳走了出去,好似严寒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
人走后,帐子静了。凌无然熬不住困乏,爬上床想再睡一觉。看到了手边的药瓶,终是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翌日。
凌无然醒来,身体的发热已经好了,但还是没有力气,身体内空了一样。
看着还搁在桌上的汤碗,她知道那男人夜里没有回来。
从床上下来,她先把汤碗收拾了,送去外帐。一层帐布之隔,离了炭盆,这边就冷得厉害。
凌无然不由缩了脖子,抬眼看着着陌生的地方。
正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椅子,上头铺着一张柔软的毛皮,墙上挂着弓箭。
她现在没有鞋,赤脚踩着毛毯,宽松的衣裳下,两条细美的腿轻轻走着,纤细脚踝有种柔和的美感。走到厚实的门帘前,丝丝寒风从帘缝钻进来。
外面的声音也清晰进来,马蹄声,跑步声,鹰唳声。
凌无然手指挑开一条缝,看出去。
刺目的雪白,团团雪絮簌簌落着,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帐外,高举着那只昨日受伤的右臂。须臾,一只矫健鹰隼精准落于他的手臂。
对方好像感受到她,朝着门帘看过来,她赶紧松手,合上了门帘。
这是哪儿,凌无然不知道,可外面的人是谁,她心中有了一点儿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