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熄了,帐子里还有一些光亮,是炭盆的发出的。
凌无然钻进被子,露出小脑袋,看着溥瀚漠躺的地方:“可不可以留着吴六?”
战争的事,她阻止不了,可也不想就此断掉大哥的消息。她总想要知道个明白。
“我会让人留意的。”溥瀚漠应了声,身子翻了下,“阿然,你认为我们是敌人吗?”
他是北越皇族,而她是南渝人,两国交战,心里会有隔阂罢?
凌无然躺正身子,盯着帐顶:“不是。”
她已经没有家,对于大渝也很失望。凌家明明清白,父亲因公殉职,却被扣上贪官的帽子……
天上飘雪。
凌无然躲在帐子里,脚边好几个红薯,这是溥瀚漠让人送来的。
她用铁夹挑出炭盆里的火炭,然后把红薯放进去,再用炭灰盖住,这样过些时候,红薯就会烤透。
已经在萧家军营这边待了几日,一天比一天冷。
现在的凌无然已经不敢出门,外头能把人的耳朵冻掉。她在想,自己真要是进了铜门关,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
至于溥瀚漠的事,她现在多少也知道了一些。
当初和大渝挑起战事,最开始是西正林萧家所为,仗着自己这边兵壮马肥,就想将原属于大渝的枫蓝湖划入西正林。驻守大渝边城的是宋家,岂容这种事情发生,当即就带兵出征,双方这才打起来。
后面,萧家显然难以抵挡,便求助于溥瀚漠,让他出兵相助。
凌无然觉得,或许攻打铜门关,就是溥瀚漠正式开始发兵。这样一来,恐怕这场战事要耗个三五年,甚至十几年。
正想着,帐门掀开,军医从外面进来。
“然兄弟,”军医手里攥着药瓶,随后搁去桌上,“你好些了?”
凌无然从地上站起来,铁夹放在炭盆边:“先生来了?”
每天,军医都会帮凌无然查探病情,明明是个专治皮外伤的,现在天天嘟囔着调理,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
“外面挺乱的,有什么事吗?”凌无然问,大清早的溥瀚漠就出去再没回来,后面就是各种繁忙嘈杂。
军医哦了声,道:“萧元迁带着一支队伍出去了。”
简单的一句话,凌无然立即想起了铜门关,这是要开始攻打了吗?
这些作战的事情上她不太懂,男人们似乎对争权夺利打天下格外热衷。她的大哥凌子良,以前也爱说什么作战战术、伏击。只是这样的结果,却往往是尸横遍野,百姓流离,人祸和天灾一样可怕。
过了一会儿,凌无然刚吃完药,一个侍从进来,说是让她去营地北。她应下,找了最厚实的裘衣穿上。
出了帐子,她跟在侍从身后,穿过军营往北走。
雪絮飘飞,身边不时跑过北越士兵,往营寨大门处而去。
凌无然收回视线,低下头去走路。在这里能找她出来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溥瀚漠。果然,出了营地后,就见他牵马站在雪地里。
侍从将人送到,当即转身往回走。
“阿然。”溥瀚漠好似不怕冷,如此的冷天连顶毡帽都不戴,任由白雪落在发上。
凌无然走过去,一脚一脚的踩进雪里。这里没什么人来,雪已经积了老厚,踩下去就是深深的坑。
“主帅,叫我何事?”她包裹的严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溥瀚漠见她这幅样子,十分可爱,因为怕冷而穿得圆圆滚滚:“见你憋得慌,带你看看北国的风雪。”
凌无然一听,想也不想摇头拒绝:“怕冷,不看。”
还当他是要出征,她才出来的。下一瞬,她就转身,想踩着脚印往回走。
刚迈出两步,就听见身后咯吱吱的踩雪声,身子接着一轻,便被身后人横抱了起来。
凌无然穿得臃肿,想扭动下身子都很笨拙,秀眉一拧:“放开我。”
“去看看罢,不会叫你吃亏。”溥瀚漠颠了颠身上小小的分量,抱着她往自己的马走过去。
他把她抱着送上马背,仰着脸看她,大手帮她扫掉身上的落雪。
凌无然骑马难下,瞧着男人一头的雪:“你不怕冷啊?”
“会冷,但没说冷得受不了。”溥瀚漠笑,手拍拍马颈,随后牵着马前行。
离开了营地,两人一马到了完全的冰天雪地中。
苍茫的大地被风雪掩盖了边际,这样的隆冬看不到半点生机。
“铜门关要开战了吗?”凌无然问。
溥瀚漠嗯了声:“早晚的事。”
萧家眼看已经扛不住,只能借攻打铜门关来牵制宋家军。宋家往那边派军,西正林这边压力就会小些。
“阿然,”溥瀚漠回头,浓密的眉毛上沾了白絮,“以后留在北越罢,我们的城镇一样很繁华,不输南渝。”
凌无然高坐马背,看去前方:“我要找我大哥。”
“又是你大哥,你为他活的吗?”溥瀚漠道了声,接着身子一跃上了马背。
凌无然冷不丁就被人这样抱在怀里,男人强烈的气息冲击进鼻息间,严寒也被他给遮挡在外。
“阿漠,为什么对我好?”她小声问,这种好,她不知道怎么回应,“因为盟约?”
溥瀚漠揽着身前小小的身躯,微扬着下颌,五官俊朗立体:“因为,我就想让你知道,我对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