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绾一时没有听清,晨起时不见人才晓得,原是外出办差去了,大约要傍晚才归。
没人陪着一道用膳,她愈加没有胃口,潦草垫了一些吃食便搁下碗筷。
她今日总是如此。
素蕊没有多劝,将凉好的汤药奉上来,琢磨着晚膳做些生津开胃的山楂糕点或是甜羹来。
汤药才喝两小口,忽然被她重重搁下,尔后捧着痰盂呕吐。
素蕊同芸杏俱是一惊,忙斟了清茶来给她漱口。
顾宴容回府时,才一进门便被一个暗香幽浮的身影扑了满怀。
第73章 空州前奏2
顾宴容抬手稳稳当当地接了人。
落日西沉,最后一抹残照渐被吞没在烧红的云层里,暮色四合。
王府中陆续支起盏盏灯火。
男人衣间带着冷隽又繁杂的迢迢风尘,大约是孤身策马、先行赶回的。
他抬手揉一揉谢青绾长发松散的脑壳,垂眸时只瞧见她带着潮红的一点鼻尖:“无聊了?”
谢青绾蹙着眉尖摇一摇头,攥着他衣襟不肯撒手,一时慌却委屈道:“你怎么才回来……”
顾宴容神情微顿,手掌覆上她纤细脆弱的后颈,长指毫不费力地将她后颈环拢进掌心里,哄人一样亲昵地揉捏她细软的腮肉。
他嗓音很低,带着一身未平的冷意与细微的倦怠:“是我的错。”
谢青绾被他双手握住腰肋,全不费力地掬起来掂回寝房。
她总是懒歪歪的不爱动弹,身子骨又单薄得可怜,被他信手掂来抱去也适应良好。
这回足尖才一离地,却像是乍然受惊的小鹿一样又慌又乱地要躲。
顾宴容一贯极有分寸,不轻不重地卸了她所有抵抗的力道,将人团抱在胸口,举步越过那道门槛时还能俯首压在她颈窝里亲一亲。
谢青绾一时无措,一手紧紧攀附着他肩背,另一手却楚楚可怜地抱紧了肚子,怯懦道:“你轻一点……”
顾宴容目光一顿,深深望了眼被她紧巴巴捧着护着的腹心。
将人好生安置在她时常爱躺着的美人榻上,入夜时晚露渐凉,又扯来锦衾将她褪去袜履的细足与始终护着不肯松开的腹心一并盖好。
他玄袍冷峻,长身而立,侧首望过来时有极淡的威慑力。
素蕊同芸杏随侍于旁侧,登时被这样的眼神扫得浑身一悚,齐齐跪下去。
素蕊略镇定一些,俯首极为恭敬地回禀道:“今日王妃娘娘食欲不振,午膳只用了两小块软糕与小半碗甜羹,午后服药时还有呕吐之症。”
她始终严谨周全,只事无巨细地讲了今日所见,未敢轻易多言半句与此有关的联想。
顾宴容屈起指节,有节奏地轻叩着美人榻檀木雕琢的靠背,音色矜漠听不出情绪:“传过大夫了?”
素蕊停顿了下,还未来得及开口,美人榻上盘坐着的人忽然有了动作。
谢青绾抬手攥住他袖口间一丁点衣料,轻拽了拽,嗓音低靡:“是我不愿意让苏大夫诊脉……”
她摸索着从他袖子里捉到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嫩生生地握住他尾指晃了一晃,不怎么情绪地嘟囔道:“别让她们跪着了。”
顾宴容掌心温热,轻易反客为主捏住她手心,沿着腕线揉了揉——那里尚留着还未淡褪的薄红。
他专注把玩那只纤手,不轻不淡地吩咐道:“退罢。”
素蕊忙扯着芸杏福身告退。
朱门沉沉掩上,顾宴容顺着她拉拽的力道一同落座于那张美人榻上,旋即有热烘烘的软与香扑了满怀。
谢青绾忧郁又迫切地往他怀里再贴一贴,颤颤呼出一口气来,终于松开一点紧绷的心弦。
她像是好容易有了倚傍一样,全不掩饰软弱与依赖,带着点按不住的哭腔埋怨他:“你怎么才回来……”
顾宴容全盘认下,轻拍着她肩角低低嗯一声,仍旧只说:“是我的过错。”
她一贯幽静,清醒时常是含蓄且羞于表达的,床笫间灯火亮一点或是被他多瞧一眼都要颤颤巍巍地抬手来捂他的眼睛。
哪有这样不管不顾地小跑着往他怀里扑的模样。
顾宴容指腹捻着她耳垂,一手不紧不慢地从滑入锦衾,按在她后腰。
亲一亲她未挽的发顶:“怎么不看大夫。”
谢青绾轻咬了下唇,不甚清晰地答道:“我怕……”
她拿清茶漱口时听到侍候于旁侧的素蕊压低声音,似是在自言自语地说甚么遇喜。
谢青绾懵了下,脑中轰然,又听她同芸杏细细为她算起小日子来。
可惜这月日子又还没到,一时猜测不出甚么。
见她举步要去请苏大夫来,谢青绾慌乱中打翻了茶盏,抬手险险揪住她衣袖,有些发虚道:“不,不许去!”
素蕊顿住,回眸瞧见她蹙起的眉尖和眼中乱颤的水光,不由一愣。
她伺候这位主多年,见状忙握住那只手,柔声劝道:“未必是呢,也兴许只是天热厌食,别慌。”
谢青绾拽着她袖口的手却全然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眼睫颤得扑闪不定,似乎有些六神无主,半晌才仰起头来问她:“万一是了,该怎么办?”
素蕊在她身侧的矮凳上坐下来,柔声安抚道:“倘若是了,要快马加鞭禀告王爷……”
谢青绾无所适从地摇一摇头,仍旧脑袋发懵,却无从寻求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