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细软。
顾宴容喉结微滑，顺从她的意愿止住了脚步。
谢青绾俯首望着那碗尚煨在炉上半点未动的姜汤，连同少年顾宴容冷白的侧颜。
斟酌再三，柔软含怯一般开口道：“殿下。”
两位殿下俱是一顿。
少年顾宴容已冷冷沉沉的抬起眼睫来。
谢青绾蹙着眉尖，被窗棂倒灌的寒风扫得微眯起眼，嗓音明澈宛如遥夜的新雪：“空州地处北境，寒气透骨，殿下薄衣踏雪而来，还是用碗姜汤暖一暖身子罢。”
未及再补充甚么，顾宴容忽而将她脑袋往怀中按了按，揣着人步入寝房。
朱门阖上，整座内堂仿佛一瞬间寂静下去。
少年人垂眸听着风雪与漏声，缓缓抬手，取过了炉上余下的那一盏姜汤。
寝房灯烛明灭。
顾宴容将这颗热烘烘的团子自雪绒间剥出来，填进松软的衾被里。
谢青绾支撑着要坐起身，未及动作，那道颀长的身影已欺身覆压而来。
他全未去扣她的双腕，只一手捏着挟控着她的下颌，碾着唇瓣一语不发地吻下来。
谢青绾被迫深深陷入云榻里，双臂攀附他的脖颈，仰头承受他极具侵略意味的吻。
她眼睫乱颤地阖着眼睛，在被松开换气的间隙懵懂又迷乱地喊着殿下。
顾宴容无限贴近那张潮红的唇瓣，指腹摩挲着她柔和的颌线，目光沉如无星的凉夜。
他目光细细描墨过那截雪白胜如凝脂的脖颈，嗓音都蒙在昏晦里，仿佛至近又至远：“绾绾唤他甚么。”
谢青绾细喘未平，茫然想道，不是一样都唤殿下么。
还未开口，却电光石火之间联想起那句“郎君”，霎时明白了过来。
原来他听到了。
谢青绾一时羞窘，眼中漾起碎碎盈盈的水光，嗓音跟着碎颤：“我以为……”
她微哽了下，泫然蹙起眉尖，凑上来抵在他怀里倾诉道：“我醒来不见殿下，只好出门来找。”
顾宴容垂着眼，抬手揉她柔软而微凉的发顶。
他拥着人，安抚似的反复亲吻她的鼻尖与眼睫，眼底那点墨色似乎都隐约淡开半分。
她目光清澈、全须全尾地蜷在他怀中，任他要亲吻还是抚/摸，或是做些旁的甚么。
顾宴容俯首凑近她怀中，鼻尖抵在她颈侧，嗅着温软而幽丽的花药香，用近乎温驯的口吻低低哄道：“是我的错。”
他眸色漆黑，将她脖颈与腰肢拢在掌心，以绝对掌控与占有的姿态俯首而下：“日后无论做甚么，都给绾绾留信，好么。”
谢青绾闷闷点头，又在那碗姜汤的驱使下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顾宴容在书房同这位自天启二十四年而来的不速之客闭门谈了许多。
少年顾宴容正低眸读着其中一本密信，不经意抬眼之间，忽然瞧见这位已集权一身的摄政王正沉沉盯着沙漏。
他淡然收回目光，一目十行地读完了整封密信，再抬眸时，摄政王已起身出了书房。
鬼使神差地，他搁下密信，起身跟了上去。
顾宴容轻缓推开寝房朱红的房门，绕过屏风走近床榻。
寝房中的布置较于堂室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锦流光纱质地的床幔紧拢，重莲一般层层垂落，将其间的景象遮掩得一干二净。
少年顾宴容遥遥立在屏风旁侧，负手瞧这位摄政王缓缓撩开帐幔。
谢青绾抱着被角蜷作一团，正蹙着眉尖睡得深沉。
已是近早膳的时辰。
顾宴容抬手探过她的额温，触及意料之中的一片滚烫。
她生病了。
谢青绾烧得鼻尖都泛红，单薄而脆弱地陷在枕间，睡梦中仍在低微断续地轻喃着甚么，很是不安稳。
娇气又胆小。
少年顾宴容神情寡淡地立在远处，回想起她浅而单薄的呼吸，连同整座宅邸奢靡的铺陈。
原来是这位摄政王的小明珠。
换句话说，是他的小明珠。
谢青绾睡梦中隐约感知到他温凉的手，脑袋轻蹭了蹭，轻唔着满心眷恋地攀附上来。
顾宴容低眸轻唤了句绾绾，侧首扫过不远处负手而立的少年。
后者近乎是一瞬心领，不紧不慢收回了目光，全无留恋地折身避去了左侧的阁间。
他的出现实在太过荒诞与匪夷所思，知晓之人自然越少越好。
随行的医师恭敬诊罢脉，拱手作了揖方才回禀道：“王爷，王妃乃是伤寒之余乍然受惊，才至梦有呓语。倒算不得重病，只是来得急些，煎一副药下去，想来便没有大碍了。”
说罢，便拟了方子亲自盯着煎药去了。
少年顾宴容清净又淡漠地倚在阁间窗下，透过茜纱窗影，隐约看到她小兽一样伏在摄政王怀中，恹恹可怜。
他立在阁间中没有凑近半步。
药很快煎好，医师双手将汤药奉至寝房。
大约是原本便有病根的缘故，她的药格外苦些，揭开时药味一瞬席卷整个寝房。
温热的药汁喂到唇边。
谢青绾昏倦倚在他怀中，顺从地小口吞咽着喂来的药汁。
他联想起那姜汤，混杂着不知名的药香与苦味，实在算不得可口。
她却双手捧着瓷碗，柔软而乖巧地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