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阿三缄口不答。
他的目光阴鸷可怕,难驯难服,任管事如何发火,如何相问,就是不答,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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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苑离府门最近,傅婳从外归来,经过之时一个小厮已经久等,见她过来,弯身跑过。
“大小姐,那阿三惹事了,把人给打了!曲管家正在盘问。”
傅婳听闻站住,瞧了小厮一会儿,“为何?”
“他不说,一句话都不说,咱们都不知道。”
“人严重么?”
小厮指着脑袋,回着,“蛮严重的,这里流血了。”
小厮是瞧着曲管事生气的架势,怕是轻饶不了。
那阿三来时奄奄一息,买来除了搭钱,毫无用处,说是被大小姐买回的,不如说是被大小姐救回的,是以他过来跟大小姐卖个好。
果不其然,傅婳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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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婳前脚进门,后脚屋中就鸦雀无声,蓦地一片肃静。
三十几个男奴小厮等皆低下头去。
此为大小姐第一次来南苑。
那曲管事也显然没想到,躬下腰身拜见,顺带着直接说正事。
“大小姐,这阿三午时用膳那会子无缘无故地把陈五给打了,打的人鼻青脸肿,差点没命。其不服管教,性子孤僻,也不说话,问什么都不说.....”
傅婳把视线落到了少年身上。
他眸子冷漠无情,野如狼兽一般。
傅婳看得清清楚楚,众人在一端,他独自立在另一端,孤立之态甚明。
傅婳与他对视,冷落着脸,质问道:“为何伤人,说话!”
少年冷冰冰地回口:“他向我的饭中吐口水……。”
“没没没,没有没有,大小姐,小的没有,小的怎么会做那种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陈四,赵五,还有花子都能给...给小的作证……”
他话说完那几人便磕磕巴巴地连连点头。
“是是是,没有的事,这小狼崽子信口雌黄。”
傅婳听罢先是微微一怔,而后落了脸色,视线转向了旁人,冷着脸吩咐。
“给我查!”
不时便有了结果,“大小姐,确有此事。”
傅婳又是微微地一攥手,也是明白了。
他人皆孤立于他,欺负于他。
他确实难近,年龄小,性子古怪,又不合群,或是源于他听不见声音,亦或是因为他背脊上的“奴”字烙印,但不论如何,这些都不是他该被欺辱的理由。
傅婳扬声,“不是谁受伤谁就有理!进了傅家做事,你们之间人人平等,欺辱人,孤立人这种事我见不得,傅家也容不得这种下人!若有下次,马上禀明国公夫人,全部发配了!”
那被打之人连同适才给他说话的几人当即都跪了求饶。
傅婳没说二话,看向了那阿三。
“给我出来!”
少年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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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日下,一处背阴之地。
少年少女相对而立。
一个一身华衣,光芒万丈;一个一身朴素,黯然无光,处处尽透卑贱,唯有一张这世间罕见的如玉俊脸……
他高她一头,眼神很野。
傅婳面色凛然,微微仰着头。
阿三矮身,身子前倾,等她说话。
傅婳开了口,软糯的娇声严肃中又带着几分吓唬。
“你没挨过打?没疼过?我买你回来,你给我惹事?想闹出人命?如若再敢那般下死手打人,惹事生非,我就把你丢出去,不要你了,也不给你治耳朵了!我看出了你之前有些不好的经历,但现在都过去了,不管之前如何,人要向前看,往后的岁月才是长的,你给我改邪归正,好好做人!若是做不到,现在就告诉我,傅家不要你了,听见了没?”
那阿三一句话没说。
傅婳有些虚虚的急了。
“听没听见!说话!!”
少年半晌方才回话,“听见了……”
傅婳这才有些消气,转而道:“郎中说了,你的耳朵多半能好,明日我去镜山看望恩师,辰时就走,小厮带你一个,你先远离他们两天……。”
少年什么都没说。
只翌日晨时傅婳上车,原弯曲背脊给小姐当凳踩的小厮刚弯身过去就被他抢身挤开,撞走替之。
傅婳微怔,那被撞走,脸面差点朝地摔去的小厮也是一怔。
但见大小姐没说什么,踩着那阿三的背上了去,被挤小厮怕那阿三怕的很,自是也就没说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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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日,镜山归来
镇国公府,傅婳房中
婢子秋香端着一盘水果从外拨帘进来,罕见地见大小姐正在发呆,间或娇艳的小脸上浮现浅浅笑意。
秋香笑道:“小姐在想什么,笑的这般欢喜……。”
傅婳被唤回神,转头过来时已是常态,瞧向婢子。
“我笑了?”
婢子点头,“是啊,大小姐到底在想什么?”
傅婳美目定在婢子脸上看了那么一会儿,目光有些失神,但只有须臾。
美人勾唇,“我在想湛儿上午会骑小马驹了。”
婢子听她提起世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世子可真厉害!方才六岁就能骑马跑着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