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子殿下也是百转千回,从他那支离破碎的梦境和兰时看似顺从的抗拒里头,他已经可以推测中他二人似乎并不和顺的夫妻生活,一点点波动都能让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更不必说那观南和尚,生得惑人,像个妖僧。
他实在没法子不担心,那妖僧与兰时在前世是旧识。
“殿下,我同您说过许多次了,我已及笄,莫要再唤我小字。”兰时皱着眉往回抽了抽自己的手,竟然未能抽动。
太子殿下何时有了这般力气?
“那、那你再唤一声初一哥哥。”
太子殿下一直都记得,初遇那日,全身缟素的小人儿,认真同他说:“你叫初一?我是十四,咱们正好是十五呢。”
哪怕他后来解释了许多次,他叫萧褚胤,也依旧被叫了许多年的初一哥哥,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兰时便再也不叫了。
兰时低下头去,装作没听到太子殿下那一句,一路无话。
太子殿下终是体会了,何为落寞与不遂愿,那种感觉,就像是原本被欢欣盈满的一颗心,被人用针挑破了,他只能亲眼看着所有的欢欣从心底流走,却一点法子都没有,十分挫败。
他轻轻放下兰时的手,将小几上那叠软酪往兰时跟前递了递,也不再言语。
兰时回了仁明殿,许多时日,都只在藏书楼与仁明殿两处往返。
太子殿下也忍住了,没往兰时跟前去,横竖人就近在咫尺,每日他都这般想想,聊抵安慰。
直到礼部呈上来今年武状元同世家子的演武会。
太子殿下才终于得着机会,光明正大地到仁明殿去寻兰时。
太子殿下存着私心,嘴上却说得冠冕堂皇,“若是这武状元出众,那将来是会投到北境军中的,你不想去看看吗?会归入鹰旗下的人,究竟匹不匹配?”
黑羽鹰,是卫国公府姜氏的家徽,北境令旗黑风旗,也因此又被称为鹰旗。
这提议诱惑太大了,兰时实在没法子拒绝。
所以太子殿下得偿所愿,光明正大地带着姜兰时去观战了。
并强硬地兰时的座位安排在自己身边。
礼部筹备这种事,驾轻就熟,红绸彩带,环得喜气非常。
天气也格外顺应人意,晴空万里,那武状元,锦衣环佩,年岁正好,想来也是个鲜衣怒马的风流少年。
新科武状元,站在演武场正中央,面对一众观战的百官与世家,也毫无怯意,的确方方面面都很优秀。
“就是不大稳重,若是放到战场上,怕是不行。”
兰时拿团扇遮住脸同太子殿下小声咬耳朵。
每年她都会去北境和大哥大嫂子侄们待一阵子,兵法布阵与武艺身手是两代卫国公亲授,前世又是战场上见过真章的。
这位武状元少年夺魁,是骄傲些,但放到姜兰时跟前,就不太够看了。
“需得历练历练,他可别一上来就请旨往边关去,不然一定会吃亏。”
太子殿下眼都不眨,认真凝着姜兰时,听她分析,还将那一碟荔枝煎往她跟前推了推。
“不才承让了。”武状元眉眼之间难掩得色,家中是朝廷新贵也便罢了,他如今也是平步青云,可谓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怎能不得意。
“便是卫国公家的五郎在此,某也愿意战上一战,某受教于太学,习得是报国志,与自国子监转入太学的五郎还是不同些。”
听到五郎,在场众人心下了然,卫国公家五郎,姜承谙,是此刻坐在太子殿下身侧那姜兰时的五哥,在永夜关一役中为先锋官,惊才绝艳的少年郎,为争取先机,被敌方砍断双腿,艰难活了下来。
现在在北境军帐做军师。
姜兰时面色一沉,他要显名便显,何故要戳卫国公府。
那少年郎骄傲的神色瞬间可憎起来。
这少年不过区区武状元便以为能与她五哥作比吗?
“竖子无状!”
团扇、轻纱披帛一齐搁在座位上。
她一旋身抽出太子殿下的佩剑,提剑飞身站上演武场。
顷刻,便立于那武状元对面,施礼道:“烦请武状元不吝赐教!”
“殿下,如此不合规矩啊殿下。”今日同来的官员中,文官者众,立时有人站出来进谏。
太子殿下冷冷扫过去,“何为规矩?武状元言谈间对姜家五郎不敬的规矩吗?”
言官一噎,转而道:“姜家娘子如何能动殿下佩剑!此为僭越!”
太子殿下望向演武场上,一袭淡紫衣衫,淡漠出尘的姜兰时,眼含笑意,“孤的佩剑,她如何动不得?”
言官不瞎,只能退下。
演武场上的少年没料到会有此一出,微微怔住,“我、我不与女子比试,且你持剑如何能与长qiang相较。”
“你不与我比试,我却要与你计较。”
兰时挽了个剑花,沉声道:“对你,三尺足够!”
姜兰时劈身上前,武状元只能横枪来挡。
姜兰时长剑脱手极其刁钻地在手里转了个圈,直斩武状元手腕。
武状元长qiang脱手。
下一刻,姜兰时的剑,抵上了武状元的颈,刀锋吻颈,带出一道血痕。
姜兰时回身收剑,“看来以武状元现在的身手,还不足以与姜家五郎一教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