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为安惊慌了一瞬,猛地想起身后的秀秀,咬着牙挺直了身子,完全挡住了那人冰冷的视线。
“你是谁?宵禁时分不许闲逛,速速离去!”
“呵。”赵璟琰扯了扯嘴角,一刻也忍不了,举起手中长弓,箭矢直接对准许为安的眉心,右手毫无停顿搭了上去拉开了弓。
他拉开弓的那一刻,很轻的一声金玉凌凌,秀秀被许为安完全遮住,只看到一小段竖立的弓,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想也没想,猛然扯开许为安,自己也被反作用力震开了。
“小心!”
几乎同时,“咻”的一声,又是一箭划破夜空。
这一箭正好落在许为安刚刚站稳的脚尖前一寸,箭矢直挺挺地深入地下三分。
若这一箭射中许为安,他必死无疑,立刻死透那种。
“你……”许为安张口结舌,指着赵璟琰道:“狂徒!狂徒!”
秀秀见许为安无事,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向窗外的赵璟琰,却见方才浑身杀气的冷面夜叉此时怔怔的看着她,眼神中充斥着恍然、不可置信、怀疑、失落,最后转为深深的愤懑压抑。
他维持着张弓的姿势,黑瞳深不见底,沉沉的声音压低了:“那日若是旁人,你也会挡那一箭的,是吗?好秀秀。”
秀秀僵硬了身子,她微启唇,却无法否认,只好哑然无语。
生死危机逼近朝夕相处的人,你就在身边,可以推那一把、挡那一箭,即使自己可能会受点伤,但至少他人性命无虞。
秀秀就是那种会在生死瞬间帮一把的人,说到底,还是她心肠太善,没办法眼睁睁看认识的人死在眼前。
这只是菩萨心而已,并非愿命抵命的爱慕之深情。
赵璟琰见她沉默,还有什么不懂。他放下弓,嘴角的笑意越发扩大,眼瞳寒凉如冰。
陌生男子深夜在秀秀家门前提灯等候、二人一起进屋、似含期待催促的未尽的“我们”……
好一个郎情妾意恩爱良宵,可惜遇上了他这尊煞神!
这些连串的细节让赵璟琰像个狂怒的妒夫,忍不住射出一箭震慑,主动从阴影走到灯下来。
射出那一箭后,秀秀僵直着,并没有多看那人一眼,也没有下意识的依赖,全副心思都放在畏惧他。
赵璟琰稍稍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可能是想多了,秀秀见过他这样伟岸英俊的男子,哪里会看上这等唧唧歪歪的瘦猴?
只是偏要挡住秀秀,还聒噪不停,赵璟琰焦躁不耐,再次射了一箭,谁知道那书呆子那么呆,躲都不知道躲一下。
他没想一箭射死许为安,可是秀秀下意识地出手相帮,让他脑海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一副似曾相识之景。
那夜,秀秀突然冲出来挡箭,究竟是出于恋慕,还是仅仅的不忍心,又甚者,是害怕他没死成,抓她质问离奇出现在书房之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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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站满了长街,周围反倒静得落针可闻。
秀秀不自觉屏息,见赵璟琰脸色阴晴不定,那张俊美的脸狰狞极了,像一面完好无暇的白玉佛修,无声出现了数不清的裂隙,露出底下发黑的毒胚。
哪里是华丽高大的天神战神?明明是一头地狱恶鬼。
“老爷……”秀秀咽了咽口水,轻声道:“我离开王府,是老太太准许的,我现在已是自由身。”
那张脸终于裂了一道缝隙,赵璟琰眯着眼看她,眸中情绪难辨,重复最后几个字:“自由身。”
“是。”许为安在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氛围中站在秀秀身侧,替她答道:“六儿是自由身,没有卖身给任何人。”
“滚!”赵璟琰暴怒,周围侍卫齐齐抽刀对准许为安。
夜色中一片银光闪过,秀秀把许为安拉到身后,她抬起下巴,声音温柔却坚决,“安王殿下,现在是宵禁,您该回去歇息了。我朝律法严明规定,宵禁后任何人不得外出闲逛。”
“皇室犯禁,同庶民罚。”
赵璟琰冷冷勾唇,漫不经心道:“爷抓自家逃奴,谁敢罚?”
秀秀一震,脱口道:“我不是王府逃奴!我是良民!”
赵璟琰一扬手,身后侍卫快步上前捂住秀秀,把人拖到赵璟琰跟前,许为安刚泄了一声就突的被人强行中断了,秀秀只听见人软绵绵倒下的声音。
她睁大眼睛,挣扎起来,侍卫一手卡住她的后衣领,迫使她仰头面对赵璟琰。
阴沉俊美的脸黑压压地从上压下来,遮天蔽日一般,秀秀的眼睛只能看见他那双疯狂压抑着的黑瞳。
赵璟琰微微偏头,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贴着秀秀,启唇间,吐息如蛇般阴冷,越缠越紧,几乎勒得人无法呼吸。
“你不爱我,我不信。我会让你求我,亲口说出心悦我、离不开我、爱我到死。”
秀秀浑身打了个冷颤,她才发现,赵璟琰的眼神深情极了,像看着自己唯一的挚爱,偏执到可怕,又像恨不得生啖其肉饮其血,是要把秀秀吸进去纠缠到死的漩涡。
这一列黑甲凛然无声,猖獗地穿过夜间长长的街道,秀秀被蒙住嘴拖行了一路,拐过街角时,她听见更夫打更,悠长的声音传到千街万巷,震不到这一队人马,赵璟琰根本视若无物。
被拖进陈县尉府大门时,下午见过的守卫战战兢兢打开了门,那怕得抬不起头来的窝囊样,哪里看得出下午的半分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