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和了些,同样举杯饮尽。
一杯下肚,江晦放开了些,他吐露心声:“我就敏之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平日要星星不给月亮。那日回来气得小脸毫无血色,脸上全是泪痕,一病就躺了多日,把我和夫人吓坏了。”
“怎么问都不肯说,后来还是丫鬟悄悄跟夫人告状,是侧妃娘娘说了些伤人的话。”江晦神色还有些埋怨,“殿下,女子应三从四德,如此跋扈可不行,随意就说得人病了几日。”
“是是,”赵璟琰笑着颔首,语气歉疚着赔不是,黑瞳中却闪过不易察觉的愉悦自得。
“内子善妒,让令嫒受委屈了。”
那日赵璟琰听那几个嬷嬷报,秀秀如何如何冷面斥退有意于他的江敏之,赵璟琰心中还不大相信。
后来上值,江晦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听说他爱女如命,赵璟琰猜到缘由,但还是有几分不确定。
如今亲眼见到旁人埋怨秀秀心眼小善妒,赵璟琰终于舒坦了,浑身畅快,恨不得立刻再叫那几个嬷嬷学一遍那日的情景。
话都说开了,二人酒过三巡,各回各家。
赵璟琰走到马车旁时,府中的林全急匆匆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就开口道:“老爷,老太太突然晕倒,昏迷不醒!”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独发
这日, 赵璟琰出门前告知秀秀下值后会晚些回来,秀秀点点头,帮他理了理衣领。
赵璟琰垂眸看着秀秀蓬松的发顶, 他官袍齐整, 官帽一丝不苟, 秀秀方才起身,一头乌发潦草顺到脑后。
秀秀别好扣子,微微仰起头替他理整衣领,赵璟琰盯着她姣好的面容, 她神色平静, 动作熟练,专注地压平,女子熟悉好闻的馨香在周围淡淡的散发着。
现在这么乖, 像个再贤惠不过的娇妻,哪里想得到那天,对着娇纵无礼且觊觎他的江小姐那样威严怒斥,把安王侧妃娘娘的派头做得足足的, 颇有几分他的风范。
赵璟琰眼里浮上笑意, 佯装不知问道:“这几日江司马很是烦恼, 听说他家女儿被气病了, 你可知道缘由?”
秀秀收回手,转头径自坐到妆台前梳发,乌黑的发从白皙秀窄的手中穿过,她看都没看赵璟琰, 随口道:“王爷问我, 不如去问门外那四个嬷嬷。”
当她不知么, 那四个嬷嬷服侍她同时也监视她, 一举一动都会上报赵璟琰,她不信和江敏之争执一事他不知情,何必多此一举来问她。
“我想听你解释。”赵璟琰背着手,挺直了背,睥睨铜镜中的秀秀。
秀秀停下动作,转头打量他,慢慢地说道:“江小姐言辞无状,我训斥了她几句罢了,老爷觉得不妥吗?”
赵璟琰慢悠悠地走到秀秀身侧,一掌按住她的肩膀,弓下身子,二人相距不过一掌距离,秀秀发现他眼中细微的愉悦。
他拉长了声音道:“妥。”
“毕竟你是我亲自选的侧妃,教训个司马家小姐绰绰有余。”
秀秀敛目低眉,这话她对着江敏之说,效果自然是极好,可是不免有狐假虎威的姿态。说到底,她如今只有这个劳什子“侧妃”身份能拿出来摆一摆架势,好用是好用,她内心并不想用。
赵璟琰的侧妃,是什么光荣身份么?若不是担心旁人入府平添是非,她护不住鸣鸣,她真不想提这个身份来喝退江敏之。
秀秀淡淡地提醒道:“幸好老爷对江小姐无意,我训斥一番最多得个专横的名声。望老爷不要忘了你的承诺,要接新人,先放了我这旧人。”
“若哪天对什么李小姐王小姐有意,我无知,仗势训人,倒伤了你二人的情分。”
赵璟琰眸光一沉,这话里话外看似苦心为他考虑,实则是提醒他那个“放人”的承诺呢,这小女子,圆滑得很。
他手下用了力捏着秀秀细瘦的肩骨,话从牙缝里一字一字挤出来,“我许了这承诺,是愿你安心守着我和鸣鸣过,可不代表给你有朝一日能离开的盼头,别再叫我听见什么放不放人的话。”
秀秀温声应下,不再提了。
好容易目送赵璟琰深绯色的官袍衣角消失在门口,她一转身,无意间瞥见墙头露出的一道黑色人影。
“顺德。”秀秀喊了一声。
一个年轻男子背着长弓跃下墙头,从树后走了出来。
一年未见,他似乎晒得更黑了,原先健康的小麦色被晒得深了,身高拔了个个儿,眼神沉稳了许多,秀秀看着他时却还是显出几分不好意思来,颧骨微红,目光躲躲闪闪的。
“夫人安好。”顺德行礼道。
秀秀眉眼浅笑,问道:“今天轮到你当值了?”
顺德心头一酸,秀秀这句从容自然的问话,一下子把他拉到去年,他同样守卫着孕中的秀秀,每回换值遇见,秀秀都会淡笑着颔首示意他,眸光清澈。
身边那么多人困着她,腹中的孩子时时牵绊着她,就连他,和那些困着她的人本质上是一样的,可秀秀的目光从来都是坦荡的,她从来没有怪过他怨过他。
有一回天气陡寒,他没在意,夜深露重守了一夜。次日清晨,赵璟琰走后,秀秀推开窗户,正巧听见了他低低的一声咳嗽。
秀秀微微蹙眉,望着院中打了霜的玉兰,轻声说道:“日夜守着无趣的后宅很辛苦罢,你年纪比我还小些,却比我能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