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玄昭当时已经喝多了,头脑算不上特别清醒,却也直觉疑窦。作为原身曾经的未婚夫,傅玄昭显然认得“江莳年”的字迹,而信上的字迹却是陌生的,明显非是“江莳年”亲笔所写。
不过信的落款倒也阐明了情况,大意是指为免节外生枝,信为他人代写,还让他看过之后尽快烧掉。
在逢留小镇经过花船一事,傅玄昭已然痛彻心骨。回去晋州之后,又得知母亲病逝,说来恰是因他曾在逢留逗留,才错过了母亲临终前的最后一面。
这事儿按道理怨不得谁,当初是他自己愿意逗留的,但大多数人一旦遇上什么事,大都习惯从别人身上找原因,而非直接怪罪自己。
后来办完丧事,再返京都,傅玄昭日日行尸走肉。期间提前离开瑜洲的谢湘芸自然去找过他,每每找到他,他基本都在买醉,这也是他为何会整个人消沉并瘦了一圈的原因。
哀莫大于心死,傅玄昭以为自己对“江莳年”只余满腔恨意。
可是收到那封手书。
自幼年时期开始,早就镌刻在心上的美好印迹,那些哪怕剔骨削肉也无法忘却的曾经,在傅玄昭脑海中悉数闪回……
他悲哀地意识到,哪怕他的阿年早就变了,哪怕这封信本身存在可疑之处——
但万一是真的呢。
所以他来了。
原来只要她开口向他求救,哪怕龙潭虎穴,刀山剑数,他也愿意闯的。
既然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失去了,管那信是真是假,死又何妨?大不了黄泉路上一起走。
很显然的,重重打击之下,傅玄昭已然有些疯魔了。
同时也没人知道,那封已被烧掉的手书,其实是顾之媛用来扳倒江莳年的筹码。
“你在信中说,让我救你出去,带你离开……”
傅玄昭一字一句,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江莳年看,试图从她震惊又茫然的神情里寻出一丝破绽,又或寻到哪怕一丝丝旧日痕迹。
“你别乱说啊,我什么时候给你写过信?!”
江莳年条件反射先将自己撇开,当然了,关键她确实没给傅玄昭写过什么信啊。
莫非有人以她的名义——
淦,是谁要害她!!!
江莳年脑袋瓜儿转得快,当然最主要还是这事儿一听就有问题,那些狗血电视剧狗血小说里类似的“误会”简直不要太多,层出不穷的,基本动动脚指头都能猜到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最好时机。
眼下最重要的,是稳住晏希驰。
刚刚那一箭若非江莳年的手扒拉得够快,搞不好傅玄昭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这玩儿它不是游戏,死了还可以复活,它是真的会死人啊。
江莳年几乎下意识地关注晏希驰的反应。
轮椅的男人却没看她,视线一直在傅玄昭的方向,隐隐有些失焦。
江莳年正想着是先搞清楚“信”的问题,还是先跟晏希驰说点什么。
却听傅玄昭忽地笑了。
“若非收到你的信,担心你出事,我何要走这一遭?”
“阿年,事到临头,矢口否认,这不是你能做得出来的事。”
“还是,你在玩弄于我?”
傅玄昭说着,眼眶红得似要滴血,晏希驰的手却已在座下拔出第二只箭矢。
箭矢散发着凛凛寒芒,并非江莳年从前见过的木质雕翎箭,而是实打实的金属材质。
脑海中响起系统发出的尖锐警报:【检测到反派要杀男主,情况紧急,请宿主快想办法立刻阻止此事!!!】
与此同时,傅玄昭还在轻飘飘发出质问:“阿年,你可还爱我?”
“不爱!”
江莳年简直要炸了,“傅玄昭,最后一次,你好好看清楚我爱的是谁。”
眼见晏希驰又一次挽弓。
江莳年一把夺过箭矢,在他眸色明显沉鸷下去的瞬间,附身下来,轻飘飘吻上他的唇。
为救傅玄昭一命。
也为救自己。
至于其他的,都可以容后再说。
伎俩很差劲,可江莳年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若无法安抚晏希驰,一切都是白搭。
…
气氛压抑到令人喘不过气。
彼时的桦庭风声簌簌,少女的裙摆在轮椅上掠过,仿佛翻飞的蝶翼。
丫鬟下人们齐刷刷退避,别说列阵的玄甲卫士了,在一旁待命的阿凛,玖卿,不远处的傅玄昭……
就连晏希驰自己,也没料到江莳年会突然吻他。
并非蜻蜓点水,而是掠夺侵犯。
没有任何预兆,也无暧昧旖旎,她的身体甚至无端僵硬,连手都是冰凉的。
柔软的唇瓣贴合之后,带着惶恐,带着试探,江莳年小心翼翼撬开男人齿关。
四下分明全是人,此时此刻,却仿如万籁俱静,所有人屏息凝神,又似被什么东西强行定格。
起初,晏希驰是狼狈的。
长弓和冷箭纷纷掉落,落在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不曾真正接过吻,从不知那是何等滋味。
思维在,理智在,头脑却是嗡地一声。
全身感官一寸寸炸开,一寸寸酥麻,连小腹都刹那之间绷紧了,异样的知觉流窜过心口,又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