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只觉得,永昌伯府的苦难都因他而起。
铺天盖地的愧疚几乎将他淹没。
但是慢慢的,赵骏从愧疚中走出来,他知道摆在自己面前的自有一条路,若是成功,永昌伯府再也不需要被人践踏。
若是输了,赵骏心想,那就让他一个人千刀万剐,坠入地狱吧。
赵骏踏出房门,从这一刻起,他便不再是永昌伯了。
漳州府,青州营出发之后,附近反倒是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百姓们依旧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并未因为北疆的战乱和京城的纷争被影响。
这一切只是表象,在赵云安的铁杆手腕下,漳州府看似平静,实则也是暗潮汹涌。
赵云安心底知道,一切只等北边的结局。
在这样诡异的平静中,赵云安居然还闲了下来。
漳州府的政务井井有条,赵云安还有时间陪伴家人。
永昌伯府众人来到漳州府,赵云升夫妇出殡后,赵云衢便再一次病倒了,刘氏和卢氏打起精神来照看儿子/夫君,连带着赵瑾也没心思往外跑了。
沈盼晴虽然受了伤,但恢复的极好,没过几天征得赵云安的同意,就带着赵谦去了演武场,如今成了“女将军”。
赵老夫人也病了几日,她到底是年纪大了,这一病好起来就很慢。
赵云安每每过来,院子里总是一股子药味。
“祖母。”赵云安进屋,见赵老夫人躺在贵妃榻上,正听着丫鬟说书,精神还好,只是脸色有些蜡黄。
“你看我带了什么。”
赵云安笑着坐下,打开食盒:“是玉璋山下的蜜饯,这可是重在紫金莲旁边的果树,吃了能够百病全消。”
赵老夫人笑呵呵的看着他:“你不是向来不信这些?”
“只要对祖母的身体好,信一信也无妨。”
说着便拿出一颗桃干果脯,塞进了赵老夫人口中。
这果脯生津开胃,赵老夫人尝了尝,也觉得好吃:“来,安儿也吃一颗。”
祖孙俩你一颗,我一颗,倒是吃得很是高兴。
“你呀,别老是惦记着别人,我看一家子的人,就你最忙,也得好好顾着身体。”
赵云安笑道:“我顾着呢,就算我顾着,我媳妇也顾着。”
赵老夫人忍不住笑起来:“季夏也是个好孩子,你别忙于公务就冷落了人家。”
“你们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如今还没有好消息,定是你太忙了。”
赵云安被说的满脸通红,忙岔开话题:“祖母,你跟我说说大伯和爹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赵老夫人顿了顿,陷入了回忆。
“他们小时候那是一个比一个皮,你爹总是爱玩,他是幼子,又爱笑爱撒娇,连你爷爷都下不了狠心管他,有他在的时候,永昌伯府就没有过清净。”
“跟谦儿倒是很像,只是谦儿更像他爹一些,脸太方了。”
赵云安被逗笑了:“原来我爹这么皮,看来我将来有了孩子要好好管,不然还不得上房掀瓦。”
赵老夫人又高兴的说了三两件事。
赵云安听着听着,忽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因为赵老夫人接二连三的,说的都是他爹,并未提起过大伯。
“祖母,那大伯呢,他皮不皮?”
第139章 一切早有迹象
“你大伯啊……”
赵老夫人陷入了沉思,她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许多事情时常想不起来。
太久远的事情,如今总像是蒙着一层迷雾,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偶尔赵老夫人总会想,那件事是真的发生过,还是她自己的幻想,她已经不敢细想了。
如今听着孙子的话,她努力回想着:“骏儿年幼的时候总是跟在你祖父身后,若说你爹爹是祖母一手带大的,那么骏儿就是老伯爷亲自带大的儿子。”
“他是长子嫡孙,自小就被当做伯府的继承人来培养,你祖父总是说怕他被养的娇惯,不让我宠着护着。”
“骏儿小时候读书识字,练武习艺,都是老伯爷亲自教导的,反倒是你父亲年幼,等他长大后,伯爷却已经不在了,没能学到一星半点。”
赵老夫人努力去想,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大儿子成长的滴滴点点。
她只是依稀记得自己生那孩子的时候难产,撕心裂肺的疼,疼了三天三夜,力竭了晕过去,等醒来才知道生了个儿子。
赵老夫人曾经私心里想,是不是因为逆生,所以自己心底总是与那孩子不亲近。
即使后来她看开了,说服了自己,与大儿子也总不如小儿子亲近。
在赵老夫人心底,偶尔也责怪自己不该如此,可她却控制不了。
明明赵弛走得更早,只在世上活了短短不到二十年,如今赵老夫人回忆起来,总有说不完的话,能拉着赵云安和金氏说上几天几夜。
可提起赵骏,赵老夫人总是说着说着,便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微微叹了口气,搂着孙儿说道:“祖母也对不住你大伯。”
“他年幼的时候,老伯爷要求高,但凡做错调皮的时候就要挨打挨罚,永昌伯府的祠堂里,青石砖都被他跪出印子来。”
她那时候也心疼,可劝不动伯爷,只能悄悄儿的送去垫子和吃食。
现在向来,也许伯爷也是知道的,他也心疼那孩子,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