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泽恒被他说得脸色发青、双眼冒火也就罢了,可赵泽瑾这话是明明白白地把所有有过这般念头的朝臣都骂了进去。
那些朝臣或许本来是中立的, 也不是赵泽恒一党,可是他哥这般一说,不明晃晃地表示将来若他登上帝位,这些人必不得重用吗?
这不是给赵泽恒送人吗?
赵泽瑾却并未管一些大臣铁青的脸色,直接道:“父皇素来广施仁政、爱民如子,方能得八方来朝,四海宾服。”
赵泽瑜嘴角略抽了一下,放心了:看来他哥方才是故意那般说的,亏他方才还悬着心。不过这记马屁拍得啊……
赵泽瑜浑身鸡皮疙瘩都被恶心得起来了一层,圣朝节是前人基础打得好。不是他说,他当初看了一番历年大事与记载,觉着陛下初登基那十来年还是不错的。
可这些年赵泽瑾被采纳的建言越来越少,朝中朝臣钻营也愈来愈多,各位谏臣御史发声也愈来愈少,各地多有不平之事,总的来说是在走下坡路的。
他哥那样的人,说这些违心之语也不知心中要恶心无奈成何等模样啊。
赵泽瑾尚不知他家弟弟在后面又好生心疼了他一番,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各国为何愿臣服我大启、岁岁来我朝参拜学习,无非是因我大启国力强盛、可保四境安宁;百姓安居乐业、敬服君王;朝政清明、一片浩然。”
皇帝被这记马屁拍得身心通畅,脸色都和缓了不少,和颜悦色道:“泽瑾说得有理,你继续说。”
赵泽瑾瞥了一眼赵泽恒,眼中满是愤慨:“可如今英王竟欲趁父皇焦头烂额之际,蛊惑父皇施此阴暗暴虐之道,是何居心?”
赵泽恒怒目而视:“大哥未免太过耸人听闻,不过是将积水引往旁的街道罢了,又不会伤及人命,谈何暴虐?就算大哥不喜我,也不用在这种问题上大题小做吧。圣朝节近在咫尺,那不若大哥像一个不暴虐、尽善尽美的方法?总比在这里指责我好。”
赵泽瑾的胸膛起伏不定,手指着赵泽恒不断颤抖着,感觉像是要被气疯了:“你拿什么保证不会伤及人命?你知道和宁街年久失修、许多百姓的屋子都是堪堪搭起来、受不得多大冲击吗?”
“你知道这雨还要下多长时间、会有多急吗?和宁街常常在过往的涝灾中损失严重、若是贸然再将启元街与临兴街的水引过去说不得会造成什么后果,严重些甚至可能会冲毁房屋、吞没无数百姓的生命。”
“你什么都不知道,连工部的人都不曾询问,怎么就敢保证不会伤及人命?届时我堂堂大启京城帝都,竟发生此等惨烈的人祸,你是要让所有百姓怀疑甚至怨怼父皇与朝廷吗?你安的是什么心?”
赵泽恒哑口无言,好歹还有一些残存的脑子,没有脱口而出“那些贱民何足挂齿”,故而无话可驳。
陈肃已然老神在在地闭上了眼睛,似乎是懒得理赵泽恒这个废物了。
赵泽恒沉寂多时,好不容易有一个说话的机会,却被赵泽瑾批驳得狗血淋头,便有一个大臣站出来道:“秦王殿下也莫要如此激动,这事发突然,英王殿下不曾询问过工部,您也未见得询问过,又何必如此言之凿凿呢?不若还是请工部给出一个解答为妙。”
他本意是给赵泽恒解围,却不料赵泽瑾道:“安大人,你说本王言之凿凿,可本王确然询问过工部,这一点便不用安大人操心了。”
陈肃听得这话,心中长长沉了一口气——倘若他的外甥是秦王该多好,既英明又仁慈,对待百姓尚且仁德在心,对待自己的亲人更是掏心掏肺。倘若如此,那么他也不必这般疲累不堪,也不必生出不臣心思了。
皇帝却来了兴趣:“今日京兆府才报上的灾情,泽瑾是何时询问过的?”
赵泽瑜:“……”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怎么还有空这么敏感多疑?
他声音低沉,没有问赵泽瑾,而是问的伏在地上的工部尚书。此人胆小,今日又被吓破了胆子,如今精神恍惚,必然不敢说假话。
赵泽瑜不由得看了看赵泽瑾,只见他面上毫无意外,甚至整理了下因方才放下手有些褶皱的朝服,便明白了,也老神在在地等着工部尚书的回答。
那工部尚书果真浑浑噩噩,皇帝问便道:“是两年前那次涝灾,秦王殿下问及微臣是那些街道遭受灾情,又问若是再有这等灾情这些地方的房屋可还经受得住、会不会造成什么伤亡。殿下还出了一笔银子,说是让我们帮忙加固修缮一番,多少能缓解一番。”
这一番话下来,不少朝臣都忍不住自己赞叹敬佩的目光,赵泽瑜暗道不好,赵泽瑾却接着道:“当日父皇正在忙于与北原的和谈,南边因灾情而出现了疫情,朝中亦是大事不断。当日儿臣见父皇劳累,担心涝灾事态扩大再引父皇动怒劳累便过问了此事。”
坐在上首的皇帝见赵泽瑾神色间忽地有些担心,张嘴想说什么又有些迟疑,不知他这是突然怎么了,便见赵泽瑾忽地跪了下去:“儿臣自知僭越,可儿臣真的没有想那么多,秦王府的那笔银子也是父皇曾经的赏赐,在秦王府的账簿上有所记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