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信捧着莲花灯,暖光照得他眼中星光微闪,他不由得有些紧张感,舔了下嘴唇,“我放了?”
也不知哪里来的这样莫名的紧张和期待,明明连朝拜都冷着脸随意得很,但此时只是这样简单的小事,仿佛更能让他生出虔诚感。
他没放过花灯。
也没和小满一起放过花灯。
徐绾嫣站在水边,被他这这幅小心翼翼的样子逗笑,点头:“放吧。”
楚怀信得了吩咐,才弯腰把花灯放在水面上。
花灯在水上颤了两颤,随后跟着水流朝着远方而去。
楚怀信生在宫中,住在宫中,若不是因着宫外有个徐绾嫣,大抵他这一辈子都会无趣地闷在那个宫中,没吃过沾了风沙的驴打滚,掉了树叶进去的馄饨汤。
可这些徐绾嫣都见过,她甚至还知道,这样放花灯的地方,离了远些的下游,□□成会有人拿着竹竿,等着把花灯再挑起来。
写了字的大概没甚用了,然而总有人买了之后就随手放下去,这样空白的花灯捞起来还能再卖。
就像养着锦鲤的许愿池,早晨人们把铜钱银锭子扔到里面,晚上就有人卷起裤脚进去捞了。
她没和楚怀信讲这些事情,只是因为他看起来很是珍重,同当年太子殿下和丞相幼女剖白心意时差不多。
两人并肩站着,晚风微凉,可还是等到看不见花灯的影子,两个人才回到客栈。
放完花灯的时候,夜市的小摊都收了位子,没什么吃食,徐绾嫣只好空着肚子回来。
楚怀信惦念着她夜里总想吃点什么,于是吩咐客栈的小厨房,煮小半碗面。
小厨房掌握不大好这个量,楚怀信也不嫌弃,钻进人家的后厨,捏了把面条放在碗里,告诉人家就这么多。
放完还瞥了大厨一眼,那意思仿佛是嫌弃他这也不懂。
大厨有心想反驳,却记着掌柜说这官爷身份不一般,于是硬生生地忍了下来,把面条扔进锅里,一锅烧开的水温吞地冒了两个泡。
回到客房,徐绾嫣正坐在桌前,燃着一盏烛火,手中握着书,不知在看什么。
楚怀信走近一看,上书几个大字:牌九算法大全。
楚怀信:“……”
若是当年她把这样的精力放在学诗词上,宋夫子也不至于那么生气。
徐绾嫣翻了两页,学了个大概明白,一身充满斗志,感觉明儿个和姐姐推的不是牌九,而是一场战争了。
她抬头,眼下乌青愈发的重,好在精神还不错。
伸了个懒腰,她砸吧两下嘴,“突然想吃点甜的。”
楚怀信笑了两声,从袖子里掏出一袋糖来,在徐绾嫣眼前晃了晃。
“哪来的?”徐绾嫣又惊又喜,把糖拿过来,发现是佩佩姐给她拿的那一堆小零嘴,于是问着:“你怎么拿了这个?”
客栈的凳子是长条的板凳,楚怀信坐在一头,徐绾嫣也就往他这边蹭了两下,胳膊亲昵地贴在一起。
“临走的时候我在桌上瞧见的,琢磨着大概是佩佩姐做的,每年她都给你做,又是甜口的,怕你坐马车无聊,我就顺手给你拿了一袋子。”楚怀信也从里面拿了一个放在嘴里,“不知道能放多久,我就没多拿。”
这东西白不刺啦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楚怀信眉心微蹙的放在口中,做好被齁一个跟头的准备,然而咬开了才发现外头裹得是奶味,里头是鲜枣。
还挺好吃的。
于是楚怀信又拿了一个。
徐绾嫣也捧着一个咬,偏头在他下巴上吻了一下。
那人吃东西的动作都一顿,看得徐绾嫣偷偷一乐。
这是她新发现的,只要在他下巴上吻一下,楚怀信就会愣住,睫毛闪啊闪的,然后欲盖弥彰地四处看两眼,用披风把她裹住,低头回吻她的额头。
徐绾嫣嫌逗得不够多,还仰头问人家慌什么。
于是堂堂帝王就红着耳根,由着她笑闹。
作者有话说:
楚子哥:纯情小男孩
第49章 香薰
前一天夜里又下了几滴雨, 沙沙地落在树叶上,地上许是有个水坑,雨珠从叶子上滑下去又落在坑里, 滴答滴答地响了一宿。
楚怀信觉轻, 被这样恼人的声音扰醒便再也睡不着了。
他睡在外侧,客栈的小木板床有些窄, 自然是不比宫中金銮殿的那方龙床,能让徐绾嫣在上面滚来滚去, 还能和零嘴靠枕共处一床的。
于是担忧自己掉下去, 徐绾嫣指派了皇帝大人睡在外头,又紧紧地抱住他,脸贴在楚怀信灼热的锁骨处蹭了两下,安心地睡过去。
天还没亮,楚怀信摸了下徐绾嫣的手, 发觉有些凉。他把人的手妥帖地塞回了被中,又起身将开了条缝的窗户给关上。
桌上的蜡烛燃尽了, 歪歪扭扭地立在那儿,楚怀信转了两圈,头有些疼却毫无睡意。
两口凉茶下肚,他更是神色清明,回头瞧了眼徐绾嫣,见她睡得正好,才安心地出门。
他披了件披风,摸黑拿的也看不清, 只顺手拎起来披在肩膀上, 此时借着凌晨的月光才发觉, 拿成了徐绾嫣的。
亮晃晃的颜色穿在身上, 显得他气色好了些,只眼下乌青依旧还在那儿挂着,嘴唇没什么血色,靠着客栈外头的栏杆,琢磨着事情。
两道影子似的人翩然落下,身上沾了些奇异的味道,潮湿着蕴满了水汽,仿佛是从哪里长途跋涉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