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番话,明确的表明,太子如今是舍绫枝,取陆郁的。
沈千章松了口气,立刻便明白该如何行事了。
这本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只是露水情愿,太子但凡有几分理智,又怎会因她和陆郁有丝毫不快呢。
可看到太子那阴沉的模样,他也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只恨不得从不知晓这些事。
两人一坐一跪,正面面相觑,忽听外头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个扎着双环髻的丫鬟犹犹豫豫的在门口徘徊,似乎有话要说。
李御摆手:“进来。”
“殿下……”那丫鬟战战兢兢道:“有个姑娘,在外面求见您。”
姑娘求见?
李御抬眸:“何人?”
“就是……就是随陆公子一起离去的绫枝姑娘,她去而复返,如今正等在外头。”
李御暗沉阴郁的眸中透出一丝光,他缓缓开口:“她是独自一人来的,还是有陆大人作陪?”
“独自一人来的。”那丫鬟的声音透过珠帘传进来:“说是来向殿下请罪,如今正跪等在外间。”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请罪
李御未曾想到绫枝会丢下陆郁孤身前来, 他眸光微微亮起,如暗夜星辰。
她来……会有何事?
略微一想,李御也能猜出个七八成, 女儿家心肠软, 容易动情, 和自己种种情缘, 虽然开始时只不过是错认,总也要有一番交代。
李御面色平静的走向外厅,珠帘外, 纤柔的女子垂眸跪在地上,纤腰楚楚,惹人怜惜。
女儿家也真是好笑。
不过是一番露水情缘,也巴巴儿的过来了断,想必绫枝对他尚有几分挂念, 他也定然要告诫绫枝,只当没有过去之事, 伺候好陆郁, 才是她的本分。
李御目光掠过小姑娘精巧的发髻,沉声开口:“怎么?江姑娘寻孤有事?”
“民女此前眼拙, 冒犯了殿下,特来请罪。”绫枝听到太子靠近的脚步声, 脑袋又垂了几分, 软绵绵的声音离是遮不住的惶恐:“还请殿下恕罪。”
她去而复返, 终究是心下不安——毕竟方才太子和她虽心照不宣的装成陌生人,可她分明曾和他有情, 而且……还是她主动勾引, 也是她有眼不识泰山, 竟将太子错认成竹马。
这一切囧事由她而起,太子不提,是太子宽厚,她却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就算是错认了旁人都要道歉,更何况是太子?
该她请的罪,自然是要请的。
“冒犯?”李御面上如镀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轻笑道:“江姑娘说笑,你如何冒犯孤了?”
“民女将殿下错认为未婚夫,以蓬门陋室招待贵人,大胆直呼贵人之名,还不分尊卑不顾安危,与殿下同游……”绫枝盯着太子的筒靴,索性把过往之事一桩一桩的讲出来:“这都是民女万死之罪,只望殿下莫要牵连旁人。”
蓬门陋室,直呼其名,不分尊卑,不顾安危。
他所珍视的,二十多年来除了尔虞我诈,头次品尝到的愉悦轻松,她竟然都化为了一句冒犯,一声请罪。
她来此地,不是痴心未了,只是一次次提醒,他的心思,有多狼狈可笑。
方才平息的心口,如被银针精准刺穿,泛起痛意。
绫枝跪在地上垂着头,没看清男人的目光何其冷戾。
李御咬牙冷笑:“有眼无珠,冒犯东宫,你的确罪该万死。”
若非她主动招惹,自己何至于平白受此屈辱!但凡没有陆郁夹在中间,他定要——定要冷酷责罚她,狠狠给她教训,让她知道有些错误要用一生偿还!
绫枝听出了太子语气中的冰冷之意,想起那些冒犯,不由得轻轻一颤。
“但是江姑娘多虑了,陆郁福荫能及你,你的罪,却不配牵连他。”李御语气淡漠,冷如寒铁:“你对孤的种种冒犯,本不可轻饶,但陆郁是孤心腹,孤自然要给他面子。”
“所以江姑娘,你今日能有幸跪在此处,皆是因了陆郁。”李御压下心头翻涌情绪,放在膝盖上的手掌紧握,淡漠道:“你和孤从不曾相识,往后你只要侍奉好他,就是报答孤了。”
李御语气极为随意,如同发落一件毫不在意的物件。
也唯有如此,心头的耻辱愤怒才能稍稍排解。
只是一双深黑眼眸目光沉沉,如暗夜中闪着冷光的箭簇,未曾见血,只是因为不知射向何处。
绫枝自不晓得这些,她只是个没经过□□,也不太懂世事的深闺少女,太子殿下对她来说,无疑是天边的人物,在她心中,这样的人物坐拥天下,无数人跪伏在地,山呼千岁——这样云端之上的贵人,又怎会留意她这朵乡野不起眼的小花的冒犯呢?
她请罪也只是走个过场,那些种种担忧想来也只是庸人自扰。
殿下虽说了几句重话,但殿下是贵人啊,总会如同戏文里的天子一般,高抬贵手从轻发落,
她彻底放下了心,怀着三分感激,五分敬重,两分喜悦,仰起小脸真情实感的道:“多谢殿下宽容,民女明白!民女日后定然不负殿下之意,定会好好侍奉陆大人,效忠殿下!”
小姑娘激动欣喜的小脸澄澈如玉,晶莹似雪,看不出丝毫的心机与狡诈,却令李御心底陡然升起可怖之感。
是,她只是顺着他的意思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