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轻轻闭上双眸,胸腔上下起伏。
她的过往,可以被他轻易篡改。
他不只是颠倒黑白,而是颠倒了她所在的世间。
绫枝只觉得不止自己,就连周遭的一切,都越缩越小,最终缩到李御的掌心,任他为所欲为。
她抖着手翻看玉佩,那背后果然有一御字。
这竟是名正言顺太子佩玉,这等重器,若不归还,后患无穷。
绫枝不放心将这玉随意放置,咬咬牙,终究决定将这烫手山芋一起带走,想着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归还给原主。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寒鸦
杭州, 地牢。
张平在此已被关押了二十天左右,起先还作势喊着让这些人放他出去,如今也喊累了嗓子, 万念俱灰的瘫软在地上, 等待自己未知的命运。
让他感到可怖的是, 这么多天过去, 外头没有只言片语的消息传来,仿佛曾经的一切人脉都如同凭空消失了一样。
他也越来越心下惶恐,盼着能有一个熟人过来探他, 告诉他外边的形式,哪怕只言片语。
这日他垂头坐在地上,忽听长廊上有脚步响起,起初他仍如死狗般一动不动,侧耳倾听, 那脚步却是走向自己的方向。
张平登时如同疯狗般扑向栏杆,朝那模糊朦胧的影子伸出手:“大人, 大人我冤枉啊!大人救我, 救我——”
脚步声停下,来人立于栏杆之外。
张平一怔, 来人是个身着绿色官服的年轻公子,腰配玉带, 身姿笔挺, 眉目清俊, 似乎含了一丝笑意:“你是张平?”
他语气清冷,透着一股温和近人的贵气。
张平忙恭敬道:“对对对, 大人, 我就是张平——”
虽然他的官服只是中低阶官员穿的, 但张平却觉得,此人若有心救他,便没有办不成的事。
然而那人只是抬起玉琢般的手指,一言未发,轻轻点了点他的锁。
牢中人会意,忙上前开了锁,将张平提出。
张平抖抖索索的:“大人,大人,你要为我伸冤啊大人呜呜呜——”
那年轻公子审视着他,露出意味不明的笑:“你违了朝廷律法,还有何冤要诉?”
“不不,我就是个商人,我什么都不懂啊大人。”张平一脸小可怜的不知者不罪模样:“官府突然把我抓过来,说我诋毁贵妃——老天爷,我就算是打了十八杆子,也和贵妃娘娘扯不上关系啊,而且那些东西,那些东西不是我一人再卖啊,我根本不知那东西的来历呜呜呜呜。”
来人轻蹙了下眉心,似乎对这番言辞有几分不耐,只用琥珀色的眼眸上下打量了他三秒。
就这三秒,便让张平全身发毛。
他也不知如何说,这公子看着不是个喊打喊杀的人,周身气质和这牢狱违和极了,可那眼神,却透着喜怒难辨,让人琢磨不透。
他忙道:“我爹,我爹原来是盐运司官张倦,运气好赚了不少钱,如今去京城做官了,你去找他,把我放出去——只要能放我出去,你要多少钱,我爹都会给你!”
“运气好?”来人漫不经心的嗤笑道:“得子如此,实在当不得一句运气好。”
张平一怔。
这人看着是个讲理的,怎么还讽刺人呢?
还未等他出言,那年轻官员已陡然转变了面色,语气转厉:“杖他四十!”
张平还来不及言语已被人摁倒,身后一阵乱棍如雨,他痛得惨叫连连,那贵公子却面不改色,居高临下的审视他。
四十杖打完,张平又痛又怕,趴在冰冷的地上,全身轻颤。
这人也是文官,看着连血都未曾见过的模样,过来问案,却问也不问就用刑,简直如同酷吏罗刹般残忍冷漠。
“贡品一事,我真的……真的不知……”
张平吃力的吐出几句话,却被陆郁漠然打断:“本官有问你贡品案吗?”
张平一惊,抬起满是冷汗的脸,惊移不定的看着他。
“谁给你的胆子,”陆郁冷冷:“竟敢侵占举子家财。”
“举……举子……”
“姑苏的两座宅子,还有余杭渚家圩附近的几百亩庄子,张公子,这家产,是你的吗?”
他语气温和平静,却如春潮下的坚冰,彻骨寒冷。
“你们张家,看他们姐弟孤苦,无人可依,便将产业吞到了张家名下。”陆郁缓缓道:“张公子,你只是一介民商,江诺却是正经举人,是你父亲给你的胆子,让你如此以下欺上吗?”
“你……你是谁?”张平明白过来,抖动着唇:“你是他们姐弟的人?”
陆郁冷冷道:“我是谁你不必知晓,你只需记住,他们绝不是你能得罪的人。”
说罢,他冷冷的将几张契约甩在张平面前,简短不屑:“要想活,就画押。”
他虽只在詹事府位列四品,但在朝廷上早就俨然是新君心腹,行事甚有手段,就连对太子淡漠的陛下,也对陆探花赞赏有加。
只是陆郁向来谨慎,手握实权也从不猖狂,也从不屑公报私仇罢了。
若此人只是慢待绫枝,陆郁倒也能理解人心不古,不加追究,可此人竟敢将手伸向他的小未婚妻。
即便张家如今是贵妃新宠,他也自有千百种法子杀人不见血。
*
绫枝趁着今日空闲,做了不少江诺爱吃的点心,装在红木小匣子中提着,赶去了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