绫枝低眸,不再说话。
她记得自家爹爹是个很和善的人,只是寡言少语,并不长袖善舞,想来因此,便被推出去了。
“事后我母亲倒一直说都是怪她,甚是自责,我们离开母亲时,母亲身体很虚弱,却拉着我们的手,多次嘱咐弟弟不要为官,便是为官,也定不要和她和江家扯上什么关系。”
陆郁闻言,微微蹙眉:“伯母如此说,是因了伯父一事吗?”
绫枝点点头:“我们想着她也是被父亲一事刺激,但不让弟弟为官,还是太过为难了……”
陆郁理解的点头,朝廷之上,难免有人是罪臣之后,就连世代为官的庞大家族中,也有因各种原因被贬官之人,伯父一事着实让人痛心,但读书做官,却是大多数人最好的出路,直接堵死,难免有几分因噎废食。
陆郁思索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事:“对了,伯母是不是曾经在宫中呆过?”
绫枝一怔,点头道:“是,阿娘常随外祖呆在京城,又因家中盛产丝绸明白些料子搭配,曾进宫侍奉过几个娘娘也有关系,差点还当了女官,不过那都是先帝在时了。”
陆郁听罢,面上闪过一抹沉思,他顿了顿道:“学籍一事等入了京我来办便好,只是不让你弟弟做官也是母命,伯母是见过世面的,如此说定然有她的原因。”
绫枝垂头,低声道:“可弟弟想要做官。”
陆郁暗叹一声,怜惜的抚上绫枝的肩头。
他寄人篱下,又何尝不懂江诺呢?
很多时候,做官的初衷也谈不上为国为民,只是唯有做苡糀官,才能给自己争来一口气,为在意的人撑起一片天罢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心魔
消息封锁得再严密, 还是多多少少传到了嘉兴百姓耳中,只是官员们毕竟顾忌太子命令,也知晓东宫出京的消息定不能泄露, 再加上陆郁来杭时曾路过嘉兴被人看到过, 因此嘉兴百姓都知晓, 是姑苏的陆探花奉旨来江南查案了!
清隽俊雅的少年郎, 又久负才名高中探花,扶摇之上俨然朝廷新贵,谁不想看一眼陆郁的风华呢?
因此知晓陆郁返京时路过嘉兴, 众人皆是兴致勃勃的前来围观。
嘉兴南湖,李御等人同乘一画舫,船行碧波之上,风景甚佳。
绫枝戴着帷帽侧坐在画舫中,李御微微恍惚, 不由的回想起初见那日的场景。
当时以为她对自己是一见钟情,如今想起, 倒愈发觉得可笑。
听着周遭岸上民众一阵阵的喊陆探花, 李御看向陆郁,眼神晦暗不明:“阿郁怎么不去船上说几句, 也让那些人饱饱眼福。”
画舫甲板上有不少人,反观千呼万唤的陆郁, 却始终在船舱中, 并不抛头露面。
沈千章也笑着附和道:“是啊定舟兄, 这些百姓都盼着能看你一眼,我看倒有不少女子, 想来你的风姿, 还不知要成为多少女子的梦中人呢, 你不出场,岂不是让佳人寒心。”
陆郁却摇摇头道:“我和她们此生只一面罢了,又何必去当她们的梦中人?有些女子生性单纯,又不晓得我为人脾性,因乍见之欢误了年岁又是何辜?”
这倒不是他自大,刚中探花时,有不少京城女子争相偷看吧,有次他见地上遗了条手帕,出于风度便捡起交还给了那女子,谁知那女子竟为了他始终待字闺中,无论如何劝说绝不出嫁,倒让陆郁很是惆怅难做。
因此陆郁尽量减少和女子们的交集,毕竟他无法许下终身之诺,又何必去招惹芳心。
因一时得意风流,便轻狂肆意的改易他人人生,这不是陆郁的为人。
“定舟兄啊定舟兄……”沈千章一脸一言难尽,半晌才摇头道:你是不是……也太古板了点儿,人一辈子能铭心刻骨的,不过也只是那几个瞬间罢了,你能成为别人好年岁里的一瞬,有何不可呢?”
“陆郁是君子,处处为旁人考虑长远,这才是真正的惜花之道。”李御始终嘴角噙笑不语,此时方掀眸出言道:“又岂是你这浪荡子能懂的?”
陆郁望着似笑非笑的李御,淡淡笑道:“其实还有一缘故——臣此生有枝枝便足够,也万万不敢,亦不愿去当其余女子的梦中人。”
他语气持重却深情,李御察觉他目光温柔深邃,便知陆郁定然和自己身后的绫枝相望传情!
两个人情意绵绵,视其中的自己为无物,将堂堂太子置于何地!
尤其是陆郁,不老实回话,借机传情,甚是可恨!!!
李御敛眸,淡淡道:“阿郁总是如此良善,事事为旁人着想。”
他眸光一沉,仍是笑着:“孤真不知何等境遇,才能配得上如你这般的君子?”
陆郁谦逊道:“臣遇见殿下这样的明君,又托殿下的福,和枝枝重逢,可见因果相报,上天待臣,着实不薄。”
李御不置可否的笑笑,漆黑眼眸无波无澜,未曾再说什么。
船上也不知为何,气氛略略有些凝滞,沈千章轻咳一声走向湖边,指着远处没话找话道:“你们快看,那边有一群白鹭,呵呵,还真是……还真是一行白鹭上青天啊。”
他硬着头皮,不过是想让大家转移话题,谁知李御沉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你看那桥下,竟有不少人在喂白鹭——”
他语气一滞,没有再接着讲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