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营帐里,陛下告诉楚宁琛,他没病,楚云砚兴许也没病,而楚云砚装病,正是为了那把龙椅。
楚宁琛全都明白了。暗杀楚云砚的不是三皇子,而是陛下。
陛下并无证据证明楚云砚装病。可,宁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楚宁琛相信陛下的猜测。
眼下楚云砚无故消失,怕是察觉异样,抛下枝枝独自跑了。
他觉着有几分可笑。枝枝大抵也不知道,她真心对待的人从始至终都在骗她吧?
钦天监快马加鞭赶来,跪在草地上,“天生异象,忽降山火,此乃大凶。”
“祸者,西宸王世子。”
“微臣恳请殿下,清邪物、消异端。”
太子放下车帘,冷淡道:“捉拿楚云砚,清剿邪物。”
“你们,要抓我?”一道虚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楚宁琛负手而立,转过身瞧去。
楚云砚坐在轮椅上,被人推了来。他换了身干净青衣,换下先前在蛇窟沾了血污的袍子。不多时,他又咳嗽起来,眼尾勾起猩红的样子,真像是病入膏肓了。
楚宁琛冷笑了声,“来的正好。”
禁军得令,齐齐上前将刀架在楚云砚脖颈上。
楚云砚身侧的小侍卫挣扎道:“世子爷不过是去远处换了身衣裳,你们为何要抓他?”
楚宁琛不耐地抬起手,那小侍卫也被一并扣下。
——
楚云砚被扣押在行宫暗牢里。
“楚云砚,你说,用内力,真的能撑起残废的双腿么?”楚宁琛拔出梅花剑,剑尖直至楚云砚喉间,“我不大信。”
楚云砚虚弱地朝他笑笑:“信不信,由你。”
“好啊。”梅花剑划起剑花,凌厉寒风扬起楚云砚散乱的墨发,楚宁琛冷声:“将人带上来。”
是上回营救王府众人时抓的暗卫。
暗卫瘦得脱相,双手、双腿皆用粗绳捆着。他原还饿得提不起精神,膝盖被人猛地一踹,他痛呼出声,往地上跪去。
一柄长剑横在他眼前,“调转你的内力,看看能不能站起来。”
生死关头,暗卫依言调动内力,内力运转直膝间,他“嘶”地痛呼,冷汗直流。
楚宁琛审视的目光落在楚云砚身上,“瞧,他站不起来。”
第48章 楚云砚面上没有……
楚云砚面上没有分毫破绽, 就连半点心虚也没有。
楚宁琛摆摆手,有暗卫上前将那人抬走,他道:“你何须再伪装?”
他先前拿楚云砚当个病入膏肓之人, 对待楚云砚时, 亦多加忍让,现在他不必再与楚云砚多说。将楚云砚关在这里, 等过几日, 陛下会亲自下令处决。
他迟迟不出声,楚宁琛也不想再久留。
就在他抬脚, 往前迈开步子时, 楚云砚忽的开口了, “好啊。”
他脚步顿住, 侧身看去。
好?好什么。
楚云砚似乎察觉他的疑惑, 虚弱病弱上多出几分笑意。但那笑意不达眼底, 像冬夜里的狼,露着锋芒冷戾。他手脚皆被捆着, 加上他身上的刀具皆被收了, 明是砧板上的鱼, 可他乌黑澄澈的双眸却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这个认知叫楚宁琛警惕起来。
如果楚云砚真的没病,那么,这些时日,陛下处处算计, 他真的可能毫无防备,他真的可能轻而易举地被他们抓到么?
楚宁琛喉咙滚了滚。
杀神、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男人,顺从地被他们带入地牢。只想想,就叫人不寒而栗。
原先他还想着,若楚云砚没病, 便治他个欺君之罪;若楚云砚真的身患恶疾,那便给他安个为祸人间的邪魔名号。无论哪种情况,等待楚云砚的,都是死。帝王家眼中容不下沙子,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
他现下竟然暗中祈祷,楚云砚最好是身患恶疾。
楚宁琛眉梢下压,片刻后,眉头又舒展开,“来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不论如何,楚云砚现在被捆着,没人进来救他,他便插翅难逃。也省得夜长梦多。
这间地牢里,东南西北四个角落皆有清一色戴黑檐帽的暗卫候着。得他号令,东面暗卫率先走来,檐帽压得低低的,看不清面容。
暗卫拔出腰间长刀。
幽暗的地牢里,暗卫的影子被拉得极长极长,长刀猛地扬起。
刀起刀落,自此,夜长无梦。
楚宁琛薄唇轻抿。
刀刃扬起,在空中划出寒芒。但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并未响起。
“哐当”——
事与愿违,刀刃打落在地。
其余暗卫听见声响,齐齐戒备地拔刀。
楚宁琛拧眉看去。那人修长白皙的指尖捏在暗卫的脖颈上,见他看去,那人散漫地掀开眸,额前散着细碎长发,漫不经心得宛若胜券在握。先前捆住他粗绳亦掉在他脚下。
楚云砚指尖收紧,凤眸中闪过血光,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暗卫脚跟离地,眼中翻白。“咔”一声,暗卫在呜咽间没了生气。
末了,他推开暗卫,低着头,抽出腰间丝帕擦拭手指。整个人与周遭宛若隔绝开来,周身都拢着霜雪般。
两人之间没了遮挡。
楚宁琛拔出梅花剑。昔年,楚云砚阴鸷冷漠、惜字如金,而今,眼前人与过去那人重叠在一处,甚至比从前多出了种疯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