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了十几声。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不言不语。
良久，他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 按开了手机屏幕。
屏幕里射出来的光有些刺眼, 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他适应了一会儿, 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几下, 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手指刚想按下“拨通”键, 却又顿住了。
周绥安定定地盯着手机屏幕, 直到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 他才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拨通了那个号码。
“嘟嘟嘟……”
手机里传来了拨号声。
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周绥安愣愣地盯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电话响了好几声, 对面接通了。
“喂, 小绥。”
听筒里传来了一个柔美的女声。
黑暗中，周绥安的嘴唇动了一下, 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怎么了？”
电话那边又追问了一声。
周绥安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 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下。
“姐。”
他的声音因为长久没有开口说话听起来有些艰涩。
“嗯, 找我有事？”
电话那边，周知韵似乎正在一个吵闹的饭局上，周围很嘈杂。
周绥安低下头。
“没有……你……最近工作辛苦吗？”
那边笑了一声, 答得很快：
“这个世界上哪有不辛苦的工作？你小子要好好读书, 以后赚了钱给你姐姐养老, 知道了吗？”
周绥安点了点头，想起这是在打电话，对方看不见，于是又道：
“我会的。”
周知韵本来只是跟周绥安开玩笑，见他答得一本正经的，她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干笑了两声，正准备岔开话题，电话那边突然传来了周绥安沉静的声音。
“姐，我……突然想起了爸妈……”
周知韵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姐弟两个都不是情绪特别外露的人，自从周父周母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之后，姐弟两人几乎达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在一起的时候极少谈到这件伤心事。
电话那边，周绥安的语气听起来很平淡：
“就是……突然很想他们。”
电话两边都是长久的沉默。
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周知韵似乎是推门出去了，听筒里的噪音变小了些，只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回荡在安静走廊里的声音。
“大晚上的，早点洗洗休息吧，别多想。”
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语气放柔了些：
“你这次保上了清大，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姐买给你。”
夜风吹拂而过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带着春夜的潮湿柔软。
周绥安勾了勾唇，眉眼溢出来一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温柔笑意，道：
“我已经长大了，姐，我不想要什么礼物。”
“是啊，你都长大了，马上就要上大学了，时间过得真快啊……”
电话那边，周知韵似乎有点感慨。
两人都没有说话。
只有风声在听筒里静静地吹。
“姐，你说爸妈他们俩当时为什么突然要出去旅游？那段时间爸公司里不是很忙吗？”
周绥安突然开口问道。
电话那边，周知韵有些发愣，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有点措手不及，她停顿了好几秒，才开口道：
“想旅游就旅游咯，你也知道他们俩的，我们小时候他们俩不就经常背着我们一起出去旅游的吗？”
周绥安没有说话。
“别多想了。”
电话这边，周知韵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天天气不好，高速路上起了雾，谁都没有办法预料……”
周绥安用微微发麻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又问：
“姐，你什么时候回青州？”
周知韵答得很快：
“我这边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情，暂时回不去。”
“好。”
周绥安仰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不经意似的，问道：
“姐，你还记得爸妈出事那天是几号吗？”
不知道是因为很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还是对周绥安忘了这个特殊的日期有点不满，又或是出于一直被提起敏感话题的被冒犯感，周知韵皱了皱眉，飞快地答道：
“两年前的五一假，怎么了？”
这话一出，电话那边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一直没有听到对面的声音，周知韵的声音变得有些迟疑：
“小绥，你今天怎么……”
“姐。”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那边传来了周绥安的声音。
周知韵松了一口气，她按下了心里腾起了哪种怪异感和不安感：
“嗯。”
“姐，你这两年一直不回青州，是不是因为恨我？”
周遭一片寂静。
只有听筒里的风声依旧喧嚣。
周知韵回过神来，干笑了两声，道：
“小绥，你在胡说什么呢？”
电话那边，只有少年安静的呼吸声。
空气有点令人窒息的味道。
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
良久，周绥安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