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不言看了眼肥硕的鸡腿,目测是很难用筷子夹起来的,只能用手抓,所以很为难。
但看着祁纵的模样,并无通融的意思,他今天似乎非看沈不言吃鸡腿不可。
也罢。
她犟不过男人的,还是个做她主子的男人
于是沈不言不得不用手抓着鸡腿吃。
祁纵这次没有动筷,只是看着沈不言吃,她确实吃得很香,突然让祁纵想起那年十二岁,他背着个行囊,带着个老仆赶去陇西时,身上所带的银子远远不够一路路费,他省吃俭用,还是在距离陇西还有小半个月的路程时把银子花光了。
那时候他已经饿着肚皮赶了两日的路,为减少饥饿感,只能用腰带绕了一圈又一圈把腰扎得更紧些。
就在这时,他终于逮到了一只山兔,老仆兴高采烈地把兔子杀了拔毛,就地烤了,当时两个饿得眼冒金星的人一手一只野兔腿,就是吃得那么香的。
这种香,锦衣玉食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祁纵垂了眼,突然抬手把另外一只山鸡腿也撕了下来,吃了。
沈不言好容易煎熬地吃完了那只鸡腿,祁纵看她确实饱了,就把饭菜给撤了下去。
接下去无疑就是洗漱就寝的时候了,热水已经打好,沈不言老老实实地伺候完祁纵宽衣,便要退出去,反被祁纵握住了手,往浴桶那里带。
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的。
祁纵给她一顿吃的,她总得把祁纵伺候高兴了,方才是尽了本份。
沈不言认命,乖乖巧巧地跟了过去。
次日,仍旧是那个流程,只是祁纵离开时,没有和她说晚间回不回来的事,沈不言不知道是喜还是忧。
喜自然是祁纵不回来折腾她,也算是放她一条活路,忧的自然是因为仍旧吃不准祁纵究竟是怎么想的,所以有些忧虑。
她快速梳妆打扮完毕,赶去伺候沈镜予。
今日沈镜予见她时脸色臭得很,但整个人都有些没劲,因此没说什么夹枪带棒的话嘲讽沈不言,用完早膳很快就走了。
这次,沈镜予没有让沈不言吃她剩下的饭菜,而是让丫鬟新端了早膳,虽然已经冷了,但总比吃人涎水强。
于是沈不言把早膳都吃了。
她用完了膳,沈镜予照例是要给她找活做,定然不能叫她清闲了去,今日是让她绣帕子,也亏得沈不言心静,拿起针线就绣了起来。
只是今日也不知怎么的,才绣了大半炷香时间,沈不言忽然感觉自己肚子疼了起来,而且不是那种要去恭房的疼痛,是一种似乎要把她的肠胃撕裂开来的疼痛。
这疼痛翻江倒海似的来得极为猛烈,沈不言的身子都软了,只来得及把针线活往桌子上一抛,自己就疼得从凳子上滚了下来。
这头的动静立刻惊动了在房里打瞌睡的丫鬟,赶紧跑进来一看,瞧见沈不言的模样,也吓了大跳:“沈姨娘,你怎么了?”
又忙要去回禀沈镜予。
徐烟月在西厢房里听到了动静,眉头一皱,道:“这个沈镜予不会蠢到把所有药都下了吧?”
但一想也不可能,那药若是少量地下着是无色无味的,但若是下多了,颜色自然就有了,那沈不言也不是蠢的,不可能看到了还会吃下去。
徐烟月想了想,还是打算让自己的丫鬟跑一趟荣禧堂,先把自己摘干净再说。
第十二章
消息一路递进了荣禧堂,沈镜予听后也大骇。
虽则她让云鸾加了双倍的份量,可是李氏最初给的剂量实在是少,便是双倍下到饭菜里也是无色无味的,若只是吃了这一点,也只是把毒素存留在沈不言的身体里,悄无声息地害着她,完全不会发作到明面上去。
缘何她就忽然身体不适了起来?
沈镜予下意识看向李氏,她率先怀疑李氏没有将真实药效告诉她,但李氏听了也在皱眉。
其实沈不言何时死,对她都没有影响,只是半年后死,更利于她罢了。
但眼下,这事脱了轨,并未按照她预计的事态发展,这就让她有些恼火了,她道:“先请大夫罢,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旧疾。”
同时她看着沈镜予,刚带回来没几日的妾室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沈镜予可落不着好。
莫不是祁纵……
这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李氏就胆寒起来。
沈镜予可想不到这些,她急急忙忙让人去请了大夫来,或许是心中有鬼,因此特意叮嘱一定要请沈府常请的胡大夫。
而此时的沈不言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她蜷缩在床头,恍恍惚惚间以为瞧见了牛头马面来勾她的魂,她想到孤苦的林姨娘,不肯走,在梦里给牛头马面磕头。
“姨……姨娘……”
她先前因为疼痛难熬,下意识地咬住唇,因此虽然整张脸儿惨白,那唇也白得瘆人,却偏偏因为有血色所以反而显得有几分艳丽。
仿佛是枯骨里突然开出一朵彼岸花来。
那唤着姨娘的声音也是细细的,是快旱死的地里挣扎流出的细水支流。
祁纵看着,也不自觉地将手递了进去,纳进沈不言因为疼痛而蜷缩起来的掌心里,握住。
此时大夫还未到,沈镜予等人惴惴不安地候在外面,整个东厢房里只剩了祁纵坐在床榻边,他弯下腰,轻声对沈不言道:“我喂的那丸药是能保你命的药,放心,你不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