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会疼些。
这话,因为祁纵感受到了沈不言掌心里的汗腻,以及即便昏睡着也疼到皱起的五官,所以说不出来了。
祁纵向来知道自己是个冷情冷性的人,万事万物在他眼里都只是可利用的棋子罢了。
所以当沈不言出现的时候,他记起当时总角相遇,沈不言流露出来的对嫡母嫡姐的不喜与害怕,知晓她绝无可能与沈镜予同流合污,而可以被他利用时,他便很顺手地拿来用了。
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甚至于,如果那天晚上,沈不言没有及时表明她不与徐烟月为伍,即使祁纵早把药丸准备好了,他也不会给沈不言喂下去的。
死就死吧,或者说,对他来说,沈不言死了反而更有利于他达成目的。
但为何后来还是给了呢?
或许是因为她聪明,或许也是因为她是庶出,八岁的时候她对他说:“既然能离开,为什么不走出建一番自己的功业呢?也好过寄人篱下,看人眼色,若非我是女子,我也就走了。”
于是十二岁的祁纵就想,那就走呗。然后他真的带着一个老仆,九死一生地到了陇西,又是九死一生地建立了功业。
虽然祁纵并不觉得他这番决定和沈不言有何关系,因为早在遇到了沈不言前,他心里就有了这样的念头。
但他好歹也是在沈不言与他说了那番话后才正式下了决心,所以也勉勉强强算是承了沈不言的情吧。
为了这点情,祁纵愿意留沈不言一条生路。
只是疼点而已,熬过去后,祁纵还可以给她一个更为舒坦的生活,这是个很合算的买卖,所以祁纵从不觉得有何不对,也没有什么愧疚之情。
直到此时,他坐在了沈不言的床榻边,看到她的煞白的脸蛋窝在被褥间,哭着找姨娘。
都是庶出的孩子,祁纵知道其实沈不言是想唤声母亲的,可是这于礼法不符,因此哪怕疼糊涂了还记得要叫姨娘。
他那点冷硬的心终于在此时松软开了一个角落。
他取出止痛的药丸,用水化开后,用胳膊撑起沈不言的上半身,然后喂给她喝下。
沈不言吃了药后,果然舒服了些,大约觉得祁纵的怀里暖和,当真能让她回忆起还在林姨娘臂弯里做个孩子的光阴,因此她也不舍得离开了,在祁纵的怀里蹭了蹭,寻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彻底地睡了去。
这时候,胡大夫到了。
祁纵并没有离开床榻,就这般抱着沈不言让胡大夫把脉,沈镜予因为心里有鬼,此时也不敢有什么意见,胆战心惊地打量着胡大夫的神色。
胡大夫把了脉,却因为祁纵在这儿,不知道该如何说,只能闭着眼睛捻着胡须,做沉吟状,实则是盼着沈镜予机灵些,赶紧把祁纵调开。
就听祁纵冷声道:“若是大夫还未想好措辞,便不用想了,我去请御医也就明了了。”
胡大夫吓了一个激灵。
这样明显的中毒脉象,御医自然一把就把出来了,又能瞒到几时去,这事本来和他就没什么关系,别到时候因为要给沈镜予圆谎,而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因此胡大夫不再管顾沈镜予如何给他使眼色,一下子就尽数交代了个底。
沈镜予脸色就白了,等看到祁纵抬起头来,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时,沈镜予的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站不住了。
祁纵道:“母亲可真是偏爱这一种毒啊,这么多年了,还没换。”
还没等沈镜予反应过来,他厉声叫来那两个侍卫:“彻底搜查正房。”
那包药就在沈镜予床头的小柜子上放着,这一翻,一定会翻出个人赃俱获的,沈镜予如何敢让他们翻,立刻让云鸾等丫鬟去拦着,自己回头就给祁纵跪了下来。
“我知道爷素来看不惯我,可是此事当真与我无关啊,方才爷说的也是婆母,我实在不知爷为何会想到来翻我的屋子,要翻也该去翻婆母的,若当真叫两个外男翻了我的屋子,我以后还要不要清誉了?爷,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也稍许替我考虑一二吧!”
祁纵冷道:“此时倒想起清誉了,这两个外男在望山院不只一日了,你怎么没说动你的好婆母把他们两个撤了?”
沈镜予动了动唇,她何尝没有去说过,只是一提起这个话头,李氏就岔开,她再要说,李氏就烦了,瞪着她道:“你男人都不在乎你的清誉,你还紧张什么?”
这话说得实在伤人心,沈镜予害怕再被戳人心肺,就不敢多说了。
可此时祁纵还要提这件事。
沈镜予便把叠起来的委屈都一股脑地抛了起来:“爷都不在乎我的清誉,我还在乎什么?”
祁纵点头:“那就让他们去翻。”
沈镜予:……
她迅速爬起来,去拉扯那两个侍卫。
她原本想着自己好歹是女子,女子去拉扯,那两个侍卫好歹会忌惮点,不敢下手,结果这两个侍卫也是和祁纵一个性子的,见她扑上来厮打,二话没多说,反手把她她交剪了胳膊。
沈镜予:……
她不服,要挣扎,那个侍卫就直接把她的胳膊卸了,沈镜予发出疼痛的嚎叫声,徐烟月闭着门窗,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很快,那包药就被侍卫翻了起来,云鸾也被抓出来和沈镜予丢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