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天颖在他府中不过半月,她传的那些流言都被压了下去。昆仑城似乎又恢复了平静。
“你既然不准备应了那谶言,为何来寻我?又为何不把我交给端木见渊,以示你并无二心?”元天颖对广安君的行为非常不解。
彼时,广安君正在院子里逗着一只鹦鹉。听了她的话,他只是笑了笑:“许是不忍心吧。”
“不、不忍心什么?”元天颖第一次说话有些打结。就在广安君回答的刹那,她竟感觉自己心跳慢了半拍。
“偌大一个巫族,只剩下姑娘和巫渺,终究是不忍心巫族血脉断绝。”广安君补充道。
元天颖忽觉心中有些失落,这失落也就片刻功夫,她又嘴角一勾:“广安君怜这怜那,怎么不去做救苦救难的菩萨?”她的声音略略有些不悦,说出来的话带上几分赌气的意味。
广安君又是笑了笑:“一介凡人,自是做不了菩萨的。”
“阿元最漂亮!阿元最聪明!最喜欢阿元!”鹦鹉突然叫嚷起来。
元天颖后面的话,被鹦鹉打断了。
广安君愣了愣:“你平日里就教它说这些?”
“我可没教,是你家鹦鹉发自内心赞美我。”元天颖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在元天颖没来之前,这鹦鹉是很文雅的。每日临风吟诗,对着树上的喜鹊喊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可她并不想听到鹦鹉吟诗,所以偷偷教了那三句话。这三句夸奖,每天都能让她早起的心情美滋滋的。
文雅的鹦鹉被人带偏了路,广安君倒也不恼,露出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这时,家丁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公子,陛下请您赴宴,说是甚为想念君上,想与公子话家常。”
广安君眸光一动,秀雅的脸上带上了思索的神情。端木见渊时常设宴与他共饮,这番宴请倒也并不意外。只是这理由却着实奇怪,竟然还提到了秦君。
元天颖大感不妙,她拦下广安君:“你别去!称病拒了!”
满城流言虽已不在,可端木见渊心里未必就没有芥蒂。元天颖同他一起长大,自然知道他最是记仇。当年她一时意动,没跟他一起同广陵吵架。自此,他便再也没跟她说过一句话。
若因讖言,端木见渊动了杀意呢?念及此,元天颖便有些乱了心神。
她原本只是想离间,挑起广安君与天子矛盾。她自是希望这个矛盾越大越好,最好能让周秦决裂,广安君逃回秦国。届时,楚国再入周,一对一自有胜算。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流言遍天之时,广安君既没同意跟她合作,也没想着为保命而逃离。
“称病拒了,然后离开昆仑!”广安君帮过她,她不愿恩将仇报,将他推向死神。
广安君看了她一眼,微微摇了摇头,朝家丁吩咐道:“备车。”
“你……”
“我若不去,岂不显得心虚。我心中坦坦荡荡,天子自然也能看到。”广安君朝前走了几步,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停住脚步,“阿元,你躲着点。府外遍布天子眼线,莫要乱走,等我回来。”
第50章 第十三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元天颖的直觉向来很准,当日广陵出事,她便十分不安,曾一遍又一遍在脑海导演整个逼宫计划,排除了所能想到的各种不利情况,然而,最终还是一败涂地。
这一次,广安君的赴宴,她直觉便是不妙。但广安君却执意要去,以示他一片诚心。
不能让他去!元天颖沉吟片刻,一个大胆的计划便成形。
只见她身形一动,翩若惊鸿,又像一只蝴蝶轻轻点了一下水面,便朝着广安君而去。右手一抬,准确无误地劈晕了他。
家丁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元天颖的意思:“姑娘,小的这就去回了使者,就说公子染了风寒,不便进宫。”
“不必。”元天颖接住倒下的广安君,“让使者稍等。”若当真称病,定然让端木见渊疑心,质子府周围的眼线就会盯得更紧,这显然不利于逃离周国。所以,这场宴会,非去不可。但去的人,却可以不是广安君。
家丁又是一愣,更加明白了元天颖的打算:“莫不是姑娘想代公子前去?诶诶,姑娘跟公子身量是相似,伪装一下确实看不出来,但我家公子天生的重瞳,却不好伪装啊。”
“我自有办法。”
元天颖带着广安君进了他房间,让家丁侯在门外,自己则取了一趟自己房间,取了一个木盒回来。
约莫半个时辰,广安君的房门再次打开。
伪装成广安君的元天颖走了出来,果然活脱脱是另一个广安君,就连眼睛都一摸一样。
“姑娘怎么做到的?”他听说过易容,也听说过掩饰眼睛颜色都法子,可是将一对正常眼睛弄成重瞳的模样,却是闻所未闻。
家丁好奇地朝屋里看了眼。广安君安静地躺在床上,气息均匀绵长,眼上覆着一块白色纱布。床榻旁的桌上,有一盆滚烫的热水,犹自冒着热腾腾的水汽。盆里是一滩血水,还有几把细长的刀。水盆旁敞开的木盒里,也有几把刀,与盆中的刀一摸一样。
元天颖没有回答家丁,只是将手伸向家丁方向:“刚换下的眼睛,眼前血红一片,视物不清,劳烦小哥带我走一段。”
换眼?!家丁吃惊之余,扶住了元天颖,看着元天颖的目光钦佩又感激:“姑娘有心了。”换了这眼睛,他家公子便再不会为那双重瞳所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