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太初皇帝与他也有一般的想法。
他们从大和尚那里得了法子。
煞气越重,死人越多的地方,阿修罗界的大门就有可能在此地打开。
终于,他们顺利地进入了阿修罗界。
也许随时会死。
但谁在乎呢?
两个骨子里都刻着无惧无畏的人,开始了漫长的征途。
也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他知道,太初皇帝是在等他的太阳和辛离。
那么他呢?
元楮心下浮动起一丝茫然。
等姹女吗?
那听起来太奇怪了些。
他与她算什么?只昔日同门的身份。也许对她来说,连同门也不算。
时光好像被无限地拉长了。
那枯燥又漫长的岁月里,换个人来,兴许是要熬不住了。
但元楮无妨。
如何驾驭迦楼罗,如何通往人间,如何走遍阿修罗界……这些对他来说,都是值得去做的事。
太初皇帝愿意分予他部分的权利,他也便将这些权利运用得风生水起。
日子再久一些。
姹女的模样都渐渐从他脑海中模糊了。
早知道该画下来的。
……但他那些年学的尽是些怎么害人,怎么操纵人心之术,又哪里学过这个?
只怕画也画不像的。
日子再久一些。
也不知是过了多少年了。
他当初心中对姹女揣着什么样的感觉,后头回想起她是什么滋味儿……竟然都慢慢也变得模糊了。
大抵长生的人都会有这样的苦恼。
慢慢地,便会感知到那属于人的情感,正从身躯里一点点丧失。
“元君,这是献给您的狗。”这日,阿修罗族来到了他的面前,恭恭敬敬地道。
他们总会给他献上些什么东西。
他见怪不怪。
可从这句话为起点,这枯燥又漫长的生活,终于走向了结束。
他在阿修罗王宫里见到了姹女。
她蜷曲在一轮硕大的玉盘之中,身形曼妙,但气质冰冷。
一如往昔。
一如往昔!
元楮以为自己早已经忘却的那些,竟在一瞬间悉数涌上了心头,并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她的面容清晰了。
当时在雪国牢狱里,与她说起每句话时的感觉也都清晰了。
他禁不住蓦地笑出了声。
他故意不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慢悠悠地道说要将她送去给夜叉吃了。
她神色不变,一一应对。
她不惧怕自己的处境之艰险,和当年一样。
但她却也辨不出他的声音。
难道过去数千年,我的声音有了变化?
念头飞快地从元楮脑中闪过。
竟有一分说不出的憋闷。
罢了。
元楮自曝了身份。
他称她:“姹女。”
这般熟悉的称呼,她想必能回忆起来了吧?
谁晓得,她听了之后,先是抬手朝他袭来。
这便是她的欢迎吗?
元楮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他怔了下,竟有一瞬的心神荡漾。
她的手臂冰凉,很滑。
他能肯定她先前的确是将他忘了。
否则不会直到这时才出手。
他用力地咬了下牙,心头浮动一丝不甘。
他千年难忘。
她才几月?怎么就将他忘了?
随即他要她跟他走,她也不愿。
元楮更觉憋闷。
就只有那伏羲宗才能牵扯动她的情绪吗?
元楮借那位帝姬之名,终于得以将姹女带走。
他将她带去了自己居住的玉宫。
他知她身上应当是有伤,便每日命人送些滋补之物前来。
“明日我会取些天材地宝来给你。”他更是这样说道。如今正在攻打仙界,拿一些这样的玩意儿回来并不难。
姹女……
不,应当是叶芷君。
这才她真正的名字。
元楮觉得这个名字也极好。
“君”字素来象征尊崇的地位,多用在男子的身上。
可用在她的身上,与那“芷”字一相配,女子的柔之中,便又多出了几分刚强。
叶芷君并非是什么清高的人。
她不拒他送来的任何东西。
她抓紧了一切的时机,在竭力地恢复着自己的修为。为了她的师门,为了那位帝姬。
她是聪明人。
聪明又坚韧的人。
除却一身的反骨外,她身上原来还有这样多迷人的地方。
元楮像是头一回品味到女子的魅力。
再不局限于“坏女人”。
终于,叶芷君见到了帝姬。
仙界的神君覆灭。
那位辛离公子,成为了新的神君。
元楮觉得好生无趣啊。
他禁不住又将目光落到了叶芷君的身上,他问她:“听闻你要回到人间,重掌伏羲宗?”
他抿唇一笑,带出几分蛊惑味道:“我来教你吧,教你如何做一个掌权者。”
后来,那位伏羲宗的三长老来过。
帝姬也来过。
原来她并不总是冰冷的啊。
她会在长者的跟前,默默无言跪地流泪。
她会在帝姬的面前,怜爱地揉搓着帝姬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