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聪明又有野心,离经叛道不受世俗的女子,这世上当真有吗?
元楮不知道。
后来的清姬为了谋害太阳帝姬,还甩锅甩到了他的头上。
她想要利用他为自己铺路,她真正想要靠近的人是公子辛离。这倒也无妨。
手段越发粗鄙。
元楮便彻底失去了耐心。
没有他的另眼相看,她在诸多都城贵女之中,哪里有半点地位?
说到底,她本身的手腕根本不足以支撑她走上野心的道路。
元楮失去了兴趣。
转头专注于与太阳帝姬和那公子辛离斗法。
这时候姹女几乎毫不掩饰她与他们之间的关系。
“也许我该将你锁起来,才能防止你向他们传递消息。”元楮道。
姹女听完,脸上神情还是没什么变化,她只是如先前一样,道:“你且试一试?”
元楮:“……”
可以说是大大方方的做“叛徒”了。
“我知晓那些术法在你身上都无用,但若只是用最原始的法子,铁链将你一捆呢?”
“难道我会任你捆吗?”姹女默默拔剑,发出了清越的声响。
元楮:“……”
他突然觉得她从无趣变得有趣了。
一根反骨,好似从她身上长了出来。
又或者说,她的身躯里本就长着一根反骨,只是寻常人根本难以得见,直到如今,才展露出锋芒……
元楮到底还是没有将她捆起来。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还这样做便显得好笑了。
留着她,自也有用处。
若是传上些错误的消息,不就更有意思了?
只是这场斗法并未如他设想的一样,你我拉锯数十回……
它飞快地结束了。
以落败的姿态,结束了。
大抵是因为在姹女那里,已经提前感知过挫折是什么滋味儿了?
因而当他置身阴冷漆黑的大牢中,他竟很快便奇迹地冷静了下来。
他禁不住转过头去,看了看姹女。
她的表情还是没甚么变化。
“你的裙摆湿了。”他道。
“……”
“姹女会觉得冷吗?”
“……”
“虽然这是我第一回 进大牢,但我曾听说过,牢中常有鼠蚁出没。”
“……”
好罢。
连这也吓不住她。
元楮摸了摸鼻子,反倒觉得自己似乎显得有几分幼稚了。
之后在牢狱中的日子,倒也没什么值得提起的。
她不畏惧牢中的湿冷。
也不嫌弃牢饭的寡淡。
她有时起来缓缓踱步,就像是置身在广阔庭院之中,有时便又坐回去,平静地合眼打坐。
将“安之若素”四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元楮这样没吃过什么苦,称得上有几分娇生惯养的人,慢慢竟也不觉得难以忍受了。
要知晓他曾经游方那几年,过的都尽是些贵族生活。
“你真的不冷吗?”元楮又一次出声。
“……”
“我冷。”元楮吐出两个字。
那日坛前斗法,他就受了反噬,如今胸中的淤血越积越多,倒不是他能不能忍得的事了……
他感觉到自己开始发热了。
这便是极不好的征兆。
在这个年代,一旦高热,便很可能一命呜呼。
若是这样死了,岂不冤枉?
并非战死。
而是发热烧死。
奈何元楮说完话,姹女还是没搭理他。
他一下歪倒下去,仰躺在草堆之中:“姹女,姹女……”
他多唤了几次她的名字。
那两个字反复从舌尖吐出,竟也有了别样的味道。
他突地觉得这样的名字,的确极适合她。
有种……冰冷的瑰丽。
元楮不知疲倦一般,又低低唤了几声。
姹女:“……”
姹女:“冷?”
“嗯。”
“那便冷着罢。”
“若我死在这里可怎么是好?”元楮气若游丝地道。
“你先死了,我才能知道。”
“……”
何等冷酷无情的女子啊……
真是……真是叫他情不自禁地喜欢起来了。
元楮捂着胸口笑出了声,一边笑一边咳血沫。
她大概会以为他脑中有疾吧。
今日实在难受得厉害,若不寻些话来说,两眼一闭睡死了也有可能。
元楮便扶坐起来。
没等他说两句话,公子辛离来了。
辛离来接姹女。
却也是来接他。
他被穿透了琵琶骨,是真疼啊……但他并没有显得太过失态。他甚至有余力出声说两句玩笑话。
姹女的背脊尚且那样挺直而坚硬。
他又怎能有半分弯折呢?
后来的事他几乎都要记不清了。
大抵便是,投了帝姬,认她做门主。
再不久,姹女不见了。
元楮这人当然是不懂得伤心难过为何物的。
接下来的日子照常一天天的过。
他遵守诺言为太初皇帝鞍前马后。
只是偶尔忆起姹女时,他才会又生出迫切的向往之心,他要去看看姹女生长的那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