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感慨沈绣品行不端的老者,轻捻长须摇头叹息,“叶府构陷叶将军在前,意毁沈家声誉在后,堂堂国公府竟无一句真言,着实令人齿寒!”
叶九郎被逼得心神不稳,将茶盏掷在地上意图制止。“胡言乱语!沈家都不曾如此说过。”
姜晓轻笑一声,“当日你也砸了沈家玉英茶瓯,如今沈叶既无亲家之名,便尽世俗之道,叶家九郎是不是要折了现银赔还玉英盏?”
大厅西侧突然站起一窈窕女子,对着姜晓盈盈行礼,“姑娘此言亦是沈府想说的,沈绣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年轻女子又环视众人,“这明明是叶府自书自演的恶事,与因被诬陷流落在外的叶将军,又有何干系?”
“是沈三娘!”有茶客认出了沈家之女,开始议论纷纷,对着叶九郎指指点点。
“这种事沈家说了不算,这等丑事叶季文还没认!”叶九郎本是外强中干更是慌乱,沈叶退亲之事如今在他手里翻盘,回家被罚跪祠堂就完了。
“沈府都说与叶将军无关了,就算将军亲口承认,那打得也是国公府的脸,和云麾将军有何干系?”起初力挺叶季文的壮汉,听了叶九郎的昏话,高兴的连忙带头引得一阵哄笑。
“叶府保证过,与将军井水不犯河水的。”
人们皆向声音处看去,一位男子自大厅东侧雅间走出,蹙眉继续说道:“叶将军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岂是你叶九郎这等纨绔能指摘的?”
男子身穿绯色飞羽服,脚着虎头錾金靴,腰佩鸾带环首刀,竟是副都的禁军千羽卫。
男子义正辞严无可指摘,部分跟着叶九郎看热闹的人听了,有的面红耳赤的低下了头。
叶九郎虽不满顾世言,但面对这佩刀的千羽卫时,也是不敢再硬碰硬的。
秉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精神,他咬牙赔笑道:“这位官爷说的哪里话,某刚聊的都是坊间戏言罢了。”
看着这突变的嘴脸,众人心中不免又多了份鄙夷。
姜晓将一出戏演得接近尾声,却杀出了千羽卫,看那衣饰还是中郎将级别的。
这人虽将皇家威仪搬了出来,义正辞严无可指摘,可既着官服出现,定是为了办差来到此处。
为何要插言此等坊间议论呢?
姜晓没有如众人一样瞧着顾九郎,而是瞥向中郎将所在的雅间,男子推门行出后并未将门紧闭。
透过微敞的房门,姜晓正好可以看到室内一角。
雅致的雕花茶桌旁,半张脸佩戴银质面具的男子,正端坐在位子上。
书中曾言,云麾将军年少时容貌被毁,终年佩戴面具遮掩真容。
是了,若无这位云麾将军授意,千羽卫怎会沉不住气说出那番话呢。
只是叶季文竟一直在听?
方才叶家九郎那样贬低他,这人也未出声,还真是沉得住气。
现下外面说得热闹,可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青瓷茶盏,八风不动。
可能是来自习武之人的敏锐,叶季文突然眼帘微抬,直直地看向姜晓。
叶季文虽久经沙场,却仍是一副朝堂文臣的翩翩模样,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甚是好看。
尽管大半张脸被遮掩严实,却不损通身的气派,姜晓不由轻叹一声……真是可惜啊。
可是这眼神这身形,有点熟悉……不会吧?
姜晓本戴着帷帽,旁人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本想将视线错开,可又觉得这样便落了下风,也不管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眼神。
眼睛不眨地同叶季文对视,直到眼睛发酸险些落下泪来。
突然又听到那名千羽卫中郎将沉声说道:“您觉得呢?来自遥远西戎的七王子。”
副都的茶楼竟有细作?
姜晓忍不住回头看向那边。
“哐当!”
沉闷且突兀的一声,是台上的说书先生骤然起身时,带倒了身下的椅子。
那人干瘦的面上胡须微颤,原本微阖的双眼猛地睁大,紧紧盯着段允,一脸的不敢置信。
说书先生抬腿就走。
那名千羽卫中郎将几步上前,一脚将说书人踢翻在地。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茶客中跃出两人,手持锃亮的匕首,挥袖向千羽卫刺去,刀芒冰冷晃到了人们的眼睛。
“小心!”有茶客不禁喝道。
一道微小青影自大厅东侧飞出,转瞬间接连砸落二人手中利器,随后坠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继而一道身影掠过,凌空飞腿将那二人踹倒在段允身侧,二人皆是鲜血直呕,几番挣扎也站不起身来。
后至的面具男子,一脚踩在说书人的手腕上,脚部发力微旋。
“跑……什么,嗯?”
男子声音沙哑却是云淡风轻,若不是他脚下之人发出凄厉惨叫,都不禁要让人觉得,这男子是在问晌午想吃点什么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大厅中乱作一团,伙计们虽好生安抚,仍是止不住茶客们心中的慌乱。
这说书先生到底是何来历,那身怀利器的二人又是什么身份,竟好死不死被顾世言的千羽卫盯上了。
“朝廷办案,闲杂人等肃静!”
既是千羽卫同行之人发话,厅中吵嚷之声渐息,事态很快得到了控制。
与千羽卫同行,戴着遮掩面容的银质面具,曾在敌众我寡的战场上,被敌军铁爪勾破喉咙而坏了的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