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再说下去,惯来的修养没法让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将这份感情,这份爱意表达地更具体。
他们不约而同地在烛光下选择了逃避,他告诉她别的事。
“王、大臣等已经议覆,因贾士芳悖逆之罪,欲将其凌迟处死。其亲属之中男子年满十六者皆斩,以下者同妻妾子女给付有功之臣为奴。”
贾士芳和后宫妃嫔勾结欲谋害圣躬之事自然会在史书上隐去,婉襄不明白古代的连坐制度,贾士芳的亲属或许都是好人。
雍正很快继续道:“朕已下令判贾士芳斩立决,其余应斩人等,着监候。至于其他人,交由地方官严行看守,以俟后效。”
婉襄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他放在一旁的一张素纸。
上面落列的是不同官员顶戴所用的材质。
上面有许多涂涂改改,连这样的事,也非要自己操心,难怪总有官员上书,请他不必这样勤于庶政。
“亲王至公侯伯,及一品大臣以上,皆参见如今的帽顶,不需要再行修改。二品以下则需要分品议定。”
二品用起花珊瑚,嵌小红宝石。三品用蓝宝石,或者蓝色明玻璃,同样嵌小红宝石。
四品用青金石或者蓝色涅玻璃,镶嵌的宝石变成了小蓝宝石。再往后便是些水晶、白色明玻璃、砗磲、白色涅玻璃等。
到了□□品官,便不用宝石了,只用起花金顶或是起花银顶。
婉襄看得津津有味,这张纸上的内容便向她说明了这个朝代各种宝石的珍贵程度。
在未来世界被称为“牢底坐穿”贝的砗磲,在这个年代只不过能用作六品官的顶戴。
他已经开始批阅下一本奏章,随口问她,“婉襄,你喜欢圆明园还是喜欢宫里?”
婉襄知道他更喜欢圆明园,此刻还是顺从本心回答他:“还是喜欢养心殿。”
就算圆明园风景更为优美,可以随意走动赏景,或许是她作为科研工作者的习惯,她也总是更喜欢一个人呆在屋子里。
既然圆明园中的自由也不是自由,她不妨诚实一些。
他没有回答什么,婉襄注意到他眉头紧锁,这奏章之中一定又有令他不愉快的事了。
“明月有情还顾我,清风无意不留人。”
婉襄先时并不觉得有什么,直到她发觉雍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才终于敏感地察觉到了。
“明”、“清”。明月有情,清风无意。
“这就是大清的进士,翰林院的庶吉士写出来的好诗!”
婉襄不着痕迹地将她的目光落在那封奏章上,“原任庶吉士徐骏、狂诞居心……”
“徐骏年少时便恃才狂放,师从举人周云陔,为周云陔严厉督责,市巴豆入茗碗,以至伊师暴卒。”
“这般不知孝悌敬上的狂悖之人,沐皇恩得为庶吉士,他却仍出‘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等悖乱之言讥讪朕与一众大清官员,朕已实不能容!”
他开始在那奏章上落笔,定下了徐骏的命运。
照大不敬律例,判斩立决。
雍正朝一桩又一桩残酷的文字狱,他只是想要维护他的统治,而文人思想禁锢,风气堕落……
她没法阻止。
第92章 谣言
“……再过两三日便要随万岁爷回宫去, 这些东西都要搬回到燕禧堂中,要全部收拾好。”
京城十月到天气总是很干燥,也不再有九月时那种与夏日无二致的炎热, 婉襄是很喜欢秋天的。
更何况她总是更习惯跟随雍正居住在燕禧堂, 喜欢被他藏在养心殿里无人打扰。
桃实在一旁整理着婉襄的衣物。
“这段时日在圆明园中,万岁爷又新赏了好些东西下来, 从紫禁城里带来的那些箱笼都不够用,奴才又向内务府要了好几只,线下恐怕才够了。”
桃叶整理的则是婉襄平日会用到的一些心爱器物,闻言便道:“出来的时候是春日, 不过就带了一两件厚衣裳。”
“如今都是深秋了,新送来的秋衣比春夏时的衣裳都厚重, 自然要占更多的地方。”
婉襄坐在床榻边沿,原本正在喝安胎药, 尽知桃叶与桃实的心思, 便将那药碗放在了一旁。
“万岁爷的确赏了许多东西, 桃叶说的也没有错。往后若再遇见这样的事,便要多留心些了。”
“其实很多东西也可以不必一次带回去,往内务府要了这些箱笼太惹眼, 倒像是我恃宠而骄一般。”
这话其实有责备桃实的意思,她停下手,一时不知要不要同婉襄请罪。
也是桃叶立即站出来, “桃实刚刚来贵人身边侍奉不久, 从前也并没有侍奉过什么得宠的娘娘主子。”
“这件事本是奴才考虑不周,贵人不要怪桃实。”
一面又不满意要反驳桃实的话, 一面却又这般护着。
桃叶始终都没有忘记自己做小宫女时的经历, 有旁人照顾过她, 她便也撑开手臂,为如曾经的她一般的小宫女遮风挡雨。
婉襄其实是故意这样说的,此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桃叶,你何必总是要做这样不讨好的事呢?”
桃叶在一瞬间明白了婉襄的意思,知道她并不是真心要责怪桃实,一时间面上似有感慨之色。
岁迁如流,从春夏到如今,桃叶又长高了许多,几乎已经同婉襄一样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