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深吸了一口气,“那时刚刚得知你有身孕,你那时似乎并不高兴……”
而后他们的确有几日都不曾同彼此呆在一起。
“后来虽然想要同你说,但你刚刚受了九子墨之毒心力交瘁,朕也不愿让你担心。”
婉襄沉静了片刻,“这位娄真人,应当并不为四哥炼丹吧?那四哥忽而将话题跳转到他身上,是否有顾左右而言他之意?”
“更何况因为四哥宠幸道士,我亦并非对他们无有了解。正一派的先辈之人还有元之张留孙,明之邵元节……邵元节是怎样的人,四哥不会不清楚。”
“什么红铅,什么含真饼子……”
红铅是以童女初潮之血加以其他药物炼制而成的,而含真饼子则要取婴儿初生口中所含之血。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朕从未用过这样的东西,长期服用的丹药无非既济丹而已。朕研究过药理药性,其于身体不仅无害,还能保养精神,补足元气。”
“四年时朕曾经赐鄂尔泰、田文镜服食,他们都说此为有益无损之良药……”
“他们当然不会说不好,可他们究竟是否服食,您真正清楚么?”
上赐之物,谁敢说不好。
两个人都皱着眉,似乎颇有要有同彼此大吵一架的气势。
这时躺在如意床上的嘉祥却忽而醒了过来,不哭也不闹,一股脑坐起来,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
“额……娘……阿……玛……”
雍正和婉襄都下意识地望向正在揉眼睛的小姑娘,眼中的愤怒一下子消失不见,俱都转化成了欣喜。
他们重新在嘉祥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来,雍正让她面对着自己,“嘉祥刚才说什么?朕是谁?”
婉襄也不甘示弱,“嘉祥是额娘的好宝贝,快告诉额娘,你刚刚说了什么?”
但嘉祥不过刚刚睡醒,到底还是有脾气的,身体往后一躺,又睡了个四仰八叉,谁都不肯理了。
雍正和婉襄抬起头同彼此对视了一眼,此时心情复杂,惊喜有之,无奈有之,以及,没有完全散去的对彼此的不解和愤怒。
“既然四哥与我之间,谁都没法说服谁,不如便都先丢开手,各自冷静一下。”
不是不解决矛盾,只是必须要想出一个能让彼此都接受的方法。
雍正欣然同意,将如意床上的嘉祥抱起来,“她这时候该出去散步了,正好朕带她出去,你既觉得累了,便好好在万字房中休息吧。”
婉襄没有阻止,看着他们父女高高兴兴地出了门。
他定然是要在她不在的时候哄骗嘉祥先喊他阿玛的。
她重新在如意床上躺下来,方才觉得拥挤,此时又觉得空空荡荡。
婉襄学着嘉祥睡觉,四仰八叉的样子,觉得的确很舒服,但,她并不能习惯这样。
略躺了一会儿,便坐了起来。
恰好桃实捧着方在井水中湃过的西瓜和蜜瓜进来,走到她身旁,“贵人方才在同万岁爷吵什么呢?瞧着万岁爷出门时的样子,又不像是同贵人吵了架。”
这些话没必要提,“没什么,只是我近来心火过于旺盛了。”
桃实候在一旁,“那贵人此时想做些什么,要再睡会儿么?”
婉襄想了想,“前几日不是已经将那幅三月赏桃图送来了么,我想把它裱好。”
雍正朝有一位很有名的裱画师,名为李毅。雍正很喜欢他,因此赐了他不少良田和房屋。
如今婉襄也就是能能偶然修补一些珍贵瓷器,平时其实很闲。
于是便同他学习裱画技艺,也算做是给未来世界直播的一种。
而三月赏桃也是雍正十二月行乐图中的一幅。
漫山遍野皆是桃花,远处游人打马出行,而近处文人骚客吟诗作对。
后院之中有仕女荡秋千,几欲凌波飞去,这幅图中,他们一家三口都没有出现。
若是画婉襄和雍正的话,嘉祥就没有不出现的理由。
但若是嘉祥出现的话,那么历史上究竟有没有嘉祥这个人?
婉襄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便干脆免去了。
万字房中有一张花梨木大桌,婉襄就在那里装裱。
准备时要先将桌面清理干净,不留一点灰尘和杂质,而后将画面反过来。
裱画第一步便是沾湿画心,在婉襄看来,这也是最重要的。
“先将整张纸展平,而后用细毛刷蘸水,一点一点刷到纸的背面。这一步要小心,水必须不多也不少。”
婉襄取了刷子,开始在画面底部刷水。这样做能够让整张纸没有一点褶皱地吸附在平整的台面上。”
“同时用的力气必须不轻不重,毕竟纸在为水浸透的时候是十分脆弱的。”
她从来都是个有耐心的人,一点一点地将整张纸都刷湿了。
浆糊的比例作为初学者的婉襄掌控不太好,便直接拿的是李毅的。
“将画弄湿,且弄平整之后,还要再刷上一层浆糊,只是纸粘着纸,所以必须是不薄不厚的。”
太厚了会导致坑坑洼洼,太薄的负面效果则是很明显的,就是连纸都粘不住。
婉襄又拿起浆糊刷子,以“米”字形在图画背面刷开。
她一直以初学者自居,弹幕不免有质疑,“《雍正十二月行乐图》是很珍贵的文物,初学者就用这样的文物练手,不觉得太奢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