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不复一张嫩白脸上满是汗水,他以衣袖擦去额头汗水,目光在闻善、陶罐以及装着热水的瓷碗上扫了一圈,这才好似安定下来,温声道:“大夫说一包药刚好没水煎三次,每一次沸后煮一刻钟,三次煎出的药汤混合再煎成一碗便可。”
闻善认真记下,当即便接过姜不复手中的药包开始煎药。
姜不复沉默地站在一旁,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有种茫然和无措。
闻善抬头朝他笑:“姜哥哥,你去看着婶婶吧,这药我煎着,你尽管放心。”
姜不复又站了数息,低声说:“麻烦你了。”
待闻善微微一笑,说了句不麻烦,他才转身回屋子里照顾他的娘亲。
姜母稍晚些的时候醒了过来,恰好闻善已煎好药,放凉了些,便喂她喝下,再扶她睡下。
之后闻善便拉着姜不复出门,低声叮嘱他如何照顾病人,若有不便可以来找她,便回自己家去了。
姜不复在院子里站了会儿,眼前好似还有闻善温和坚定的声音和令人安心的笑容,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去照顾他的娘亲。
这一夜姜母的烧退了,等第二日醒来得知昨日傍晚是隔壁的小姑娘过来帮了忙,本想亲自过去道谢,却被姜不复拦住了,只说他过去谢便好。
姜不复也不是完全不懂人情世故,他特意去街市上买了姑娘家爱吃的零嘴,这才提了一油纸包的零嘴去了隔壁。
此时正是早点铺最热闹的时候,闻善正在收银,见姜不复过来,她当即用油纸包了四个肉包,招呼他过来。
“姜哥哥,婶婶如何了?”闻善边说边把油纸包塞他手里,“生病的人一定要多吃才能尽快好起来。”
姜不复一愣,随即一边推拒一边道:“我娘已经醒了,多谢你昨日来帮忙,这个我不能要。”
闻善昨日回家早跟自家父母说了隔壁是个师爷,对于闻善的“讨好”,他们也非常赞成,因此见状闻母当即笑道:“小公子,跟我们客气什么?不过是几个包子,快趁热拿去给你娘吃吧!”
姜不复对小公子这个称呼有些赧然,又鲜少这样推来让去的经验,只好收下包子,犹豫了下才将手中零嘴递出:“闻……闻善妹妹,昨日辛苦你了,一点小心意,请你收下。”
闻善看到油纸包上印的是一家糕点铺子的名字,便知道里头是什么东西,此刻客人多,她也不跟他推让,直接接过笑盈盈道:“多谢姜哥哥,那我便不客气了。你快回去照顾婶婶吧,晚些时候这边不忙了我再去看婶婶。”
姜不复见这里真的忙碌,便忙应下走了,走出好几步,闻善的笑容都没有从他脑子里消失。
闻善的笑容是他几乎没在其他女孩子面上看到过的,有些女孩没读过书,难免粗鄙,笑声大而吵闹,有些女孩腼腆,笑不露齿。而闻善呢,她的笑容是明媚的,真诚又大气,弯弯的眉眼具有感染人心的力量,看得他心脏砰砰直跳。
自此之后,闻姜两家变得亲近起来。
闻善起初觉得姜母不好相处,但接触下来才发觉,那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对陌生人确实显得冷漠,然而她与姜家熟悉之后,姜母好似将她当成了女儿,时不时找她说话,还为她准备好吃的小零食。
闻善便时常往姜家跑,也因此与姜不复也逐渐熟悉起来。姜不复在县学上学,每日往返,还有十日一次的休沐。他好像很喜欢吃她家的包子,因此她每天至少都能见到他一次。
而闻善的改善家庭条件计划在一段时间后无疾而终,这世界生产力落后,商业不发达,零零散散的小商机早被当地人给挖掘了,哪里还轮得到她?除非她能发明化肥之类的提升生产力,然而她不会。
因此闻善只能老实下来,先安心帮爹娘的忙,减轻他们的负担。
这一老实,便是两年。
这两年,闻善意识到这世界跟纯粹的古代还是有很大差别,她遇到过好几次修仙之人斗殴波及无辜,她家被波及最严重的一次,是她家院墙都塌了一半,幸好那次他们都在前院,才没有受伤。
然而对面一条街上据说死了好几个人。这事官方不会通报,而人们口口相传中容易出差错,因此她至今不知究竟是死了多少。
自此闻善意识到,在这个世界,像她这样的凡人就是纯正的炮灰,不知什么时候就被牵连死了,别说什么发家致富了,能勉强活着就已经是万幸。
好在修士在闹市区打斗终究不算很常见,凡人的日常生活不会因为惧怕这点而停摆,这一日是七夕,闻家和隔壁的姜家约好一起出门游玩,今日有热闹灯会。
闻善跟姜不复也熟悉了许多,这个少年的性子跟他娘很相似,乍一看清冷疏离,实际上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这两年他几乎每天早上来买早点,一来二去两人处出了些青梅竹马的情谊。
此时两家大人在前面走,手上牵着闻家的两个小孩,闻善和姜不复紧跟在后头,正小声说话。
闻善提起了白日听到的消息:“我听说县学里混进了一只妖,真有此事吗?”
提及此事姜不复面色微沉,点头道:“是,与我已同窗两年。”
闻善啊了一声,侧头在灯笼的朦胧光下看姜不复的脸色,光影交替中他的脸色暗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