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病一直到现在也无法治愈,算得上是骨科和免疫医学中无法破解的难题。
傅厦告诉宋鱼,“你看有很多大明星、有钱人,也不能治愈这种病,只能通过药物或者其他手段来维持,不至于过于影响生活。可是穷人很难。
“对于贫穷的人来说,这种病无法正常生活还会影响劳作,有很多病人的家庭本来就不富裕,更因为疾病负债累累。”
她说就好像被下了诅咒一样,“因为遗传的原因,村子里的人莫名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循环,有些家庭甚至一代一代人不停重复,难以彻底摆脱泥淖。谁能来拯救呢?也许只能寄希望于医学的进步。”
宋鱼默然。
傅厦长长叹气,她说姜延周从小生活在常家村里,这样的事情,就是看得太多。
“但也有可能是看得太深,毕竟常有思的爷爷就是这种病。”
她说常有思的爷爷也相信村里的传言,抱着这种病四十岁会自愈的心理,年轻的时候发病了就勉力挺着,没去花钱看过病,但到上了年纪,却发现这病完全没有自愈,反而引发了许多其他的病症。
常有思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父亲早逝,母亲离开后再没回来,爷爷身上又压着好几种病,爷孙两人全靠救济金活着。
但常家爷爷还得吃药,不然强制性脊柱炎和越来越严重的并发症,随时都可能要命。常爷爷只能跟着村里人一起买药吃药,但是这些药他弄不明白,常有思也弄不明白,就去找最好的朋友姜延周。
傅厦说姜延周和常有思关系真的很好,“村子里那么多小孩,他就只跟常有思玩,知道常有思家里困难,小时候,还偷偷把自己几百块压岁钱全都给了常有思。”
所以常有思找他帮忙,姜延周没有拒绝,他很清楚常有思家根本没有钱让爷爷去大城市就医。而他也不懂那些复杂的药理,但他会学会看,会他拿着他们的药和病历,去大城市里的大医院帮他们问询。
傅厦笑了笑,“我这个表弟虽然心眼子多得像马蜂窝,但都是些好心眼,要不然这么麻烦的事,婉拒发小也很正常吧?”
但姜延周没有。
来来回回,往往返返,多少春秋。
姜延周渐渐比村里常来的大夫还清楚常有思家,甚至所有的患病的村民家的情况。
傅厦说那时候,姜延周也只是才刚上中学。
她说,“所以我说姜延周这辈子要学医,可能从十几岁,或者更早就开始了。”
宋鱼有些惊讶,她不太能想象出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在大城市和小乡村之间,来回往返着,耗费自己那么多的精力,去帮助一些难能对他有什么回报的人。
而姜延周就此学医,好像并不比她从小立志画画晚多少。
傅厦说他没有拒绝常有思,“而且,姜家见常有思家里困难,还一直出钱资助常有思上学,常有思学习成绩也确实不错。”
她说自己也曾和常有思有过一面之缘。
那是很多年前,姜延周家曾带着常有思到大城市来游玩,给这个从没走出过老家的孩子,一个走到外面看看的机会。
傅厦说那年她大姨也就是姜延周的妈妈,因为创业劳累过度,生了场病,她前去探望时,见到了常有思。
“从我的角度上看,常有思就是个很文静、很懂事、心思也很单纯的男孩,一直安静地在旁边看厚厚的看起来很无聊的画册,”她说就像很多想要靠自己努力走出大山的孩子一样,常有思的眼神里很清澈,对知识很渴求。
“这要是我发小,我也资助他。”
宋鱼心想确实,这样的孩子,出身苦难还努力向阳而生,谁不愿意给他希望呢?
她在心里想着,却听见傅医生话锋陡转。
“但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男孩,他会反过来害人。”
宋鱼一怔,看见傅厦神色落了下来,突然问她。
“你知不知道,姜延周被绑架过?”
这句问话,令宋鱼一下子穿到了初见姜延周之后的那晚烧烤摊旁,赵修智告诉他们的话。
当时赵修智说,“我听医学院的朋友说,姜延周上半年好像被绑架了,遭遇了几个越狱的囚犯,好在没出什么大事,但受伤了。”
宋鱼缓声问了一句,“是被几个越狱的囚犯绑架的那次吗?”
傅厦没想到她还知道这些,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就是那次。”她说,“当时绑架姜延周的,确实是那几个越狱的囚犯,可是姜延周,一个心眼子多得像马蜂窝一样的人,怎么可能随便上别人的套?”
傅厦说到这,宋鱼心下莫名不安了起来。
明明都是许多年的事情了,明明早就和现在无关了,可她却心口紧了起来,一种不敢去想的猜测,不断从脑海中浮现。
傅厦却说,“你应该也猜到了吧。”
她告诉宋鱼,“是常有思。”
傅厦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露出难言的表情,“就是常有思,这个姜家一直资助的、连我都觉得单纯的、姜延周最好的朋友,在他毫不设防的时候,把他一把推到越狱犯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