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落地,姜延周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宋鱼抬头向他看去,看到了他嵌在高挺鼻梁两侧的眼眸里,漆黑的瞳中闪烁着极其柔和的光。
“可是在我眼里,你就是这么好。”
宋鱼顿在原地。
父亲去世之后,她好像再没听到过这样直白的夸奖了。
临近元旦的浦市夜晚,气温低至零度以下,人站在夜风里好像尽头在井水里一样。
可宋鱼却只觉有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耳边流淌进来,携带着所有的热量,一路落在她心头。
“宋鱼。”姜延周忽然叫了她。
她向他看过去,看到他缓缓伸出了右手。
不同于那天他忽然的紧握,今天的他将手送到她手边,耐心而轻缓地问了她四个字。
“我可以吗?”
他的掌心很宽阔,指骨如同竹节一般,手指修长分明。
宋鱼向他看去,看了几秒她已经分不清了,她只是看到自己抬起了手,将她的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
男人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落在她耳边痒痒的。
宋鱼耳边发热,咬着唇低了头。
可他只是笑,什么都不说,他的掌心一如平日温热,就这么将她的手团团握在手中,与她一路往灯火通明处走去。
某人嘴角一直勾着柔和的笑意。
宋鱼莫名就想到了四月的时候,她稀里糊涂应下做他女友,在发烧又病好之后,姜延周曾带着她去附近的公园里走走路、透透气。
公园的草地上开满了郁金香,他牵着她走过去,在遍地郁金香的草坪边缘小坐,又在路边买了一束放到她怀中,问她好不好看。
那天的他也牵着她的手,而那天好像也和今天一样,他嘴角一直勾着柔和的笑。
彼时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很好。
宋鱼回忆起来当时的事,那会她自己是迷迷糊糊的,而她以为姜延周也迷糊了而已,可现在看来,他好像不是那样。
路灯将男人走线凌厉的侧脸线条模糊又柔和下来,宋鱼不由地多看了几眼。
可是在四月之前的几年里,他们没有过联系,甚至不太熟悉,不是吗?
*
宋鱼小区另一边的超市门口,有人今天又从此地经过,在超市对面的面馆吃饭,想像之前一样,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超市里走出来。
可惜没有。
邵宁远嘴里的面不知怎么被他嚼得发苦,直到现在他都没找到工作,好像就像老道士给他算的那样,他的霉运还在持续。
可是他无法复原从前的生活,就像始终在这里没再见过宋鱼一样。
他付了面钱,裹进厚重的外套离开大楼,走进了夜风里。
*
圣诞市集结束之后,宋鱼原本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却没想到网上冒出了一个市集探店的视频,视频的作者是个很有人气的博主,而这条视频里,竟然有整整半分钟拍到了宋鱼的摊位。
立刻就有网友认出这是最近流行的漫画《卖鱼》的作者和她的周边,原本不知道漫画《卖鱼》的人,这下全都知道了。
短短几天的工夫,卷发鱼的账号流量大涨,翻了一番还要多,宋鱼惊奇地在后台受到了几家漫画平台的入驻邀请,随之而来的,还有好些想和她合作的各种网络上的人。
宋鱼竟然火了,虽不是一夜之间火遍大江南北的那种,可也切切实实小火了一把。
在绘画的圈子里,她一跃成为新晋当红画手,虽然她这个新晋画手,在此之前已经画了25年的画了。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宋鱼打开电脑,看到了桌面上父亲的那幅鱼获图。
她怔怔地看了好久,突然对着那幅图说了一句。
“爸爸,小鱼是不是也没那么差,就还... ...挺好的?”
*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并没有随随便便地结束。
中午,日理万机的姜医生给宋鱼打了电话,他问她晚上有没有时间。
“我在江边定了个饭店,想请宋小姐吃饭、跨年。”
宋小姐的脸蛋热热的,但也没有推辞。
等到姜延周下了班回家来接人的时候,看到一条红色大鲤鱼从房间里游了出来。
她穿了件花边领的红白格子毛呢短外套,下面搭了一条暗红色长百褶裙,满头卷发被她用一根浅红色发箍顺到了后面。
见他一直看过来,她咳咳地清了好几下嗓子。
姜延周低笑出声,等她穿了小短靴,亲自替她开了门。
“宋小姐,请。”
宋鱼:“... ...”
... ...
姜延周订的饭店是江边的一家北地涮肉,他说这是他在首市的时候常吃的一家涮肉,最近才发现竟然在浦市也有连锁店。
宋鱼没怎么去过首市,跟没吃过首市的涮肉,但姜延周很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像是回了老家一样,不用宋鱼动手,都替她安置好了。
她问他。
“你... ...为什么不回首市工作呢?”
他在这个问题里看了她一眼。
“你猜。”
宋鱼应该来说是猜不到的,但是不知怎么,好像联想到了怎样的答案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