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又下起了雨。
细密的雨点洒落在五丈河上,荡起一圈圈涟漪。
天渐渐黑了,汴京城的灯火倒映在水里,重阳节的热闹仍在上演。
辛夷握住傅九衢的手,趴在床边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郡王妃……”
门外传来叩门声,是段隋。
未经允许不能进入手术房,这是辛夷事先的交代,出去了再进来也要经过严格的消毒,段隋不敢轻举妄动,只在外面着急。
辛夷睁眼醒来,走出去贴在门后问他。
“什么事?”
段隋小声道:“宫里来人了,宣郡王和郡王妃入宫。”
辛夷心下一窒。
傅九衢不是已经和官家说清楚了不去吗?
为什么又让人来传?
她望一眼沉睡的傅九衢,淡淡地道:“告诉他们,就说郡王身子不舒服,去不了。”
“是。”段隋迟疑一下又道:“属下看那领头的公公态度有些暧昧,还问药坊里是不是在搞什么古怪……看他那模样,只怕轻易不好打发。”
辛夷道:“你先这么说,拖住他。等郡王醒来,一切自有定夺。”
第466章 威风被威风耍
天空暗沉一片,雨丝纷纷扬扬落下,吹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宫里来传旨的是内监官刘公公,他面相瘦长尖细,有一点贼眉鼠目,那态度也不甚谦恭,看得药坊里的人不太舒服。
“段侍卫,你是在跟杂家开玩笑吗?”刘公公不满地看一眼院子里布置得风雨不透的侍卫,一声怪笑,尖利而刻薄。
“杂家奉的是官家口谕,广陵郡王不出来接旨便罢了,连面都不露?是何原故?”
段隋拱手陪笑,“不瞒刘公公,郡王确实染上风寒,今儿歇晌后便起不来床,不便出来相见,更不便入宫……”
“呵!段侍卫,你在撒谎。”
段隋嘿嘿一笑,“刘公公,你我都是为主子办差跑腿的人,哪来的胆量撒这样的谎?还请刘公公通融通融,回去替郡王给官家捎个话,就说等郡王身子好些,再入宫请罪,也免得过了病气给官家……”
“段隋你好大的胆子。”刘公公突然沉下脸来,左左右右地打量一下这个戒备森严的院子,嘴角冷冷一扯,指着他道。
“你们是不是在做什么巫蛊妖法,迷惑郡王……”
他单靠自己的想象编着剧本,“老实说来,郡王是不是已经受了你们的祸害?不是不见杂家,是眼下没法出来见人……”
段隋心里一惊,苦着脸道:“这哪跟哪儿啊,哪有的事情?”
说着,他也拉下脸,瞟一眼刘公公:“大过节的,怎么能说这种触霉头的话呢?刘公公,你这是诚心给我们家郡王找不痛快来的吧?”
“哼!杂家不跟你一个小侍卫理论。”
刘公公说着抖了抖宽大的袖子,挺直胸膛便要往里闯,同时拔高声音大喊。
“官家口谕,广陵郡王接旨!”
段隋和程苍对视一眼,一左一右上前,用高大的身躯堵在刘公公的面前。
程苍不像段隋那么多话,手掌直接扶在了刀把上,冷着脸相问:
“刘公公这是要做什么?擅闯民宅?”
段隋跟着道:“药坊是我们郡王的产业,郡王生病在里间休息,刘公公你是长了几颗脑袋,敢往里闯?”
气氛突地凝滞下来。
刘公公看一眼程苍握刀的手,眼睛一斜,怂怂地后退一步。
这时,站在他背后的李福走上前来。
李福小心翼翼地将刘公公拉开,低低说了一句什么。
刘公公变了变脸色,看了段隋一眼,哼声站到一侧,顺着台阶下。
李福温和地转过脸来,给段隋和程苍行了个礼。
“误会误会。程侍卫,段侍卫,刘公公其实是在担心广陵郡王的安危,并非有意为难。”
段隋哼声,“是吗?难道我耳背,怎么听出来的全是指责?”
李福尴尬地笑了一下,压低嗓音提点他。
“今儿赏菊宴上,有人说辛夷药坊里有古怪,百姓常看到药坊将奇奇怪怪的东西往里抬,好似在布什么迷魂阵……唉,说到底,还是郡王妃的身份闹的,臣工们放心不下,说她是妖女,在做妖法迷惑郡王,官家也是无奈……”
段隋的脸色沉了又沉,和程苍对视一眼。
“这么说,今儿这出是针对我们郡王妃来的?”
李福脸上堆着客气的笑,慢吞吞地将段隋拉到一边,声音压得更低几分。
“杂家再给你透个底。”李福瞥一眼满脸不耐的刘公公,低声道:“大理高相国已经入京,正在官家的赏菊宴上和官家共饮呢。”
“那又如何?”
“哎哟我的段侍卫呀。”李福叹息一声,“高相国带来了自家女儿,真正的相国千金。你说会如何?”
段隋脸色微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李福见他动容,又叹口气,“多的话我也不说了。咱们都是替主子办差的下人,谁也甭为难谁。你看这样好不好?你且带我和刘公公进去,当面给郡王请个安。有了郡王的说法,我们回去也好交差……”
段隋看他那表情也是诚恳,辛夷也说了要拖延时间,他迟疑一下,同程苍交换一个眼神。
“行,你且等着。我进去请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