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那我不也没对象吗还?”
“那你不还在上学吗?我急你有用吗?而且你好歹是谈过的啊!”我妈喊,“真不知道我怎么生的你们姊妹俩,一个不想上班,一个不找对象。要不怎么说随根儿呢,都不是什么正常人!”
所以我妈虽然活得像个女佣,但从脾气上来说真不是逆来顺受的,她骂我爸从来也没留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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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才是真正用尊严换舒适生活的人吧。
我妈包揽所有家务,只是因为她觉得这些是她应该做的,从来不是因为她觉得我爸值得她这么做。
相应的,她不离婚也就是单纯地觉得不能离婚,而不是“不能跟这个人离婚”。
也是一种比较有趣的理念碰撞。
我说:“行了我知道了,你俩都消消气,该上班上班该吃饭吃饭,就当她是过来看我来了。我再跟她聊聊,你们不要再打过来了,我不接了。”
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这个时候杂总跟我妹,已经从她做什么工作聊到了今天在哪玩的,从今晚打算住哪聊到了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我妹说:“姐夫,我是真不想回去,我家这情况你也看到了。虽然这话不该我说,但我还是得提醒一下,你这岳父岳母可不好应付。”
杂总笑道:“这没事,都正常的。儿行千里母担忧吗。”
我把手机拍桌上:“他给你改口费了吗你就姐夫姐夫的?”
杂总说:“对,我们加个微信,等下把改口费转给你,就当这趟是姐夫请你出来玩了。”
然后他俩当着我的面把微信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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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开始涮菜:“赶紧吃,吃完买票回家,你姐没时间伺候你。”
我妹急了:“你不说还要跟我聊聊的吗?”
我说:“那你说,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说:“我说了就能再待几天吗?”
我说:“你都被我发现了,在这儿还能待踏实吗?”
她说:“那我不想说了。”
我被噎了一下:“最迟明天。你知道疫情期间两地跑有多麻烦吗?你这回去说不准还得隔离,推迟一天就多一天变数。”
“知道了。”她闷闷应着,然后不说话。
我看向杂总:“你去催催菜。”
他说:“火锅有什么好催菜的,我还是去趟厕所吧。”然后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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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开始当和事佬:“咱妈思想是陈旧了点,但其实也好理解。你说你要是谈过恋爱,觉得不喜欢那种模式,所以决定保持单身,那倒有点说服力。但是你对男性的所有印象都来自咱爸,你都没跟正常点的男性接触过,那我想帮你说话也没什么着力点。其实我知道妈妈怎么想的,她就是怕你以后会怪她。”
我说:“我能说什么呢?我说你有自己的选择,你已经决定这样过一辈子了,让她别管你死活——可以啊,反正你怎么样对我来说又无所谓,我才懒得管你的闲事,但妈妈不是的。她只会觉得没有早点对你进行干预和引导是她的责任,这就好像你小时候爱咬手指,妈妈觉得不卫生,所以硬是给你纠正掉了,对她来说就是这么个过程。”
我说:“当然我没有劝你去找对象或者相亲的意思啊,我还是那句话,这不关我的事。我就是说你也别把咱妈当成什么大恶人,换谁都这个样。”
我妹看向窗外,像问我,也像问老天爷:“为什么你就不用经历这些呢?”
我说:“因为你姐我抽离了,我觉得家里太烦了,我很希望他们能适当地把我当成外人。你能顶得住吗?爸妈哪天要是对你生疏了,把你当外人了,你估计得哭死吧?”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觉得你不太适合一直单身,因为你明显是很需要亲密关系的。”这时我忽然又想起硕硕来,“对了,我认识一个核物理专业的博士学姐,她也从来不跟男生来往,但从来没人为她担心,因为她一看就是那种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的类型……”
“对,我确实需要亲密关系,我确实不想一个人老去。”我妹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但是我不喜欢男的啊,我喜欢女的。”
我涮肉的筷子一顿,抬头看着她那张比我还要再英朗一点的脸,过往的一些细枝末节不断涌入我的脑海。
我想起她那些漂亮至极的同性朋友,想起她以前玩得很好的朋友会突然和她老死不相往来,想起她和朋友绝交会大哭特哭,想起她就是死也不愿意和我一起洗澡。
这一天,我的世界90度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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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筷子拿回来,咬着筷子的尖尖,陷入了沉思。
我一直以为这个群体十分稀有,稀有到我这辈子都碰不上一个,却不知道与我同胞出生的妹妹其实就是。连我都感到如此震惊,我爸妈能接受这个事实吗?
当然她喜欢女生这完全没有问题,我完全能接受自己会有一个,额,弟妹。但关键是她和我妈之间会出现不可调和的矛盾,这样下去她真的有可能会被逼出病来。
我尝试着问道:“是完全不能接受男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