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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只想求他别叫了。
我用气音跟他说话:“你怎么回事?你不要搞我好不好?”
他脸上没什么特别的神色,但硬是让我觉得他在生气:“怎么了师姐?”
我说:“你自己心里清楚,你看谁像你一样叫个不停。”
他说:“我是真不认识,这两个字是什么?”
我看了一眼:“鸡子。这句是‘出鸡子钱五十六文’,你知道鸡子是什么吗?”
他怔了怔,忽然有些惊讶地看向我。
我就奇了怪了:“看我干嘛,说话啊。”
他抿了下嘴,试探着问道:“是小鸡仔吗?”
果然谁都会猜错。我有点想笑:“不是,所以不要录在禽类里,要录在食物类里。现在你知道鸡子是什么了吗?”
他点点头,似乎打算囫囵个儿敷衍过去:“知道,听说过……是粤菜吧?”
我寻思这玩意什么菜不用?他是不是在不懂装懂?
我说:“你到底知不知道鸡子是什么?”
他看向我,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点为难:“一定得说吗?”
我说:“你要知道你就说啊。”
“鸡的……”他给了我一个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答案,“鸡的,睾|丸。”
我怔住三秒,然后神色如常道:“不是,是鸡蛋。”
他好像松了口气:“哦哦,原来如此。”
我说:“嗯嗯,接着录吧。”然后逃也似的回了自己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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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不知道那个下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归归的今日份社交又失败了,那一刻我受到的伤害可能只有窝在宿舍一星期才能治愈。
唯一值得庆幸的或许是我们俩声音够小,说的话没被第三个人听到。
那之后我就像个机器人一样,有人问我就过去答两句,没人问我就在位子上录自己的。而杂总,可能是自己也尬住了,又可能是体谅我的心情,好歹是没有再作妖。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他们手上的账也基本录完了。
除了小雨觉得太耗时间退出了项目,其他人倒是都表示可以继续做。
我说:“好的好的,不管怎么说感谢大家今天下午的辛苦劳动。现在天也不早了,大家赶紧去吃饭吧,伞记得带。”
杂总几乎是第一个开溜的,电脑一塞背上包就走了。看到他这么不舒服,我反倒舒服了不少。
豪猪和小芸还客气地跟我说了“师姐再见”“师姐辛苦啦”,小何则是问我带没带伞,要不要一起。
我说:“我带了我带了,你先走吧,我再收拾收拾东西。”
他顿了顿,似乎还想找点什么理由,但看我明显拒绝的样子,还是点点头道:“好,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点。”
我以为小雨和墨大佬会结伴而行,但小雨很快收拾好东西跟我说了“学姐再见”,然后就拿着她的透明小伞离开了。
至于墨大佬——好家伙,收拾得比我还慢呢。
估摸着小何应该已经走远了,我才加快了速度。墨大佬倒还是慢吞吞的,再一看表情,似乎心情很不好的样子,眼里都没光了。
我就客套了一声:“还好吗墨大佬?对你来说不算困难吧?“
他看看我,答非所问:“账本倒是不难。”
然后他叹了口气,忽然问我道:“归归姐,你们江南的女孩子,是不是都瞧不上我们北方男人啊。”
我还真是头一次听人说我是江南女孩。我说:“别啊大佬,我怎么就江南人了,我家在秦岭淮河线以北。”
他耸耸肩:“也没北太多。而且你一看就知道也是家庭富裕的。”
我心想可以,这人跟我一样不会看牌子:“狼人杀那天不是说了吗?我家在小县城,对于N市来说就是个乡下地方,再富裕能富裕到哪去。”
他摇了摇头,把包一背,沉声叹道:“士庶之际,实自天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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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文化人连感慨时说的话都跟咱不一样呢。
墨大佬走后,我也关灯锁门离开了。
大雨冲刷过整个校园,这意味着宿舍里又将有挥之不去的馊衣服味道,阿月又要明里暗里地抱怨小珍身上的气味。如果说我的“苦难”仅限于有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会笑我出身,那么有些人的苦难则是实打实的,是我所难以想想的。
其实仔细想想,我也不是天生就是“消极抵抗派”。我可能也曾试图去改变一些东西,也曾“风风火火”过,但最终我发现我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世界就是这个样子。
我没有身居高位的本事,也没有强大的心理素质,我无法让自己的声音被很多人重视,但是,如果只是很小很小的一件事情呢?
有件事我其实早就想做了,但是一来这事儿和我关系不大,二来这确实不像一个“消极抵抗派”会做的事。我潜意识里能感觉到这事儿可能会给我带来危险,但是这所学校里有会替人出头的夏夏,也有想要改变规则的墨大佬,我觉得可能,我可以尝试着再去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