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我是选了,但什么也没捞着,因为确实没有什么本事。”
我眉头紧皱:“哥你能别这么说话吗?我还是比较适应你蓄意包装的那种业界精英的样子。”
他说:“不能。”
我说:“怎么呢?”
他说:“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心诚不诚。”
*
“诚的,诚的。”我服了,“你接着说。”
他继续道:“奖学金评定其实偏向这种,但是你会发现这其实也不纯粹。因为奖学金评的不单是成绩,而是综合素质,它涉及活动加分、论文加分,夏夏就是在这里钻了空子。她发现只要发刊就有分,所以发了水刊,触怒了‘学术派’。不过在我看来这其实是一种信息收集和处理的能力。”
他说:“很多人不去争这个一等奖学金并不是因为与世无争,而是他们根本不知道这在找体制内工作的时候能带来多大的助力。夏夏属于从一开始就决定了要拿这个奖、琢磨透了评奖规则,然后用尽全力去得奖,我觉得这没什么问题。也就是学校里的学生才会较真什么水刊不水刊,真到了社会上,谁抢到手了就是谁的,手段只要合规合法就行,别人叫破天也没用。”
“你看你们那届的那个什么墨大佬,叫了那么久,这个一等奖学金不还是发给夏夏了吗?”
我皱起眉头:“所以就没有什么纯粹的东西吗?”
“有啊,高考啊。”杂总说,“其实‘学术派’想要的不就是这种吗?大家一起考个试,分高的拿一等;或者一起写篇论文,写得最好的拿一等。什么活动、什么绩点统统别管,大家拿实力说话。因为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只有成绩好才是真的好’,与人沟通的能力、获取信息的能力、统筹管理的能力在我们的成长环境中通通不重要,所以当这些纳入考核的时候,很多人都会将其看作投机取巧、离经叛道。”
我说:“可是只要涉及成绩以外的东西,就必然会有不公存在。专业里有些导师专收统考生,拒绝推免生,就是因为获得推免资格的途径太多太杂。有老师直接在课上就说自古以来所有‘推荐制’最后都出现了问题。就像察举制、九品中正制这些,最后都沦落到任人唯亲,直到科举制出现选才制度才稳定下来。”
杂总闻言看向我背后那扇漂亮的窗口,神色有些惆怅:“是吧。但是那种只有考试的、绝对公平的世界,本来就是不存在的。你不是也明白吗?想做完全的正人君子,就要放弃世俗意义上的成功,就要接受自己的贫穷,因为总有人会用一些你不屑使用的手段走到你前面,然后回头嘲笑你的固执和愚蠢。”
然后他的视线又聚焦到我身上:“师姐,你的厉害就在于,你不矛盾。你想做正人君子,你也放弃了成功。但是这世上绝大多数人是既想做正人君子,又想成名成功的,比如你们的小何。”
他一脸坦然:“我真的不贬低他,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他想做一个有担当、有道德、形象好、气质佳的人,但他也想要奖项、要荣誉、要好工作、要远大前程。你是无所求,夏夏是有着落了,那你让他怎么办?他触怒所有人站在你们这边,然后毕业为找工作跑断腿吗?”
真的,夏夏说啥都没用,但杂总居然把我给说通了。
仔细一想也是,小何既没有做班干部,又没去拼一等奖,那他想获得奖项荣誉的话只有走第三条路——民主投票。
这完全是靠人缘儿的玩意,他原本形象那么好,要是再跟我们贴一块,不全糟蹋了。
“懂了,理解了。”我有点怀疑人生,“那要照你这么说,这人从一开始接近我们,不会是为了我们手上那一票吧?”
杂总抿抿嘴,又喝了口咖啡:“那谁说得准呢。”
第36章 杂总
我有时候很烦杂总这么讲话, 我那就是句吐槽,他却想往事实上引,我又不是傻子。
但是我没法再像以前一样和小何相处, 这也是事实。
我心里多少有点膈应。
这种时候就再次庆幸自己选择的路,庆幸自己早早地退出了战场,我觉得给我多少钱都买不了我受这个罪。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 杂总便连连摇头:“你真的好自私啊。先不提未来, 你难道就不考虑你爸妈的养老问题?万一生病怎么治疗?”
我说:“那不还有我妹吗?我妹才是孝女,留在家乡做体制内工作, 天天在爸妈身边陪他们吵架。你看我爸妈现在连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 后半辈子就指望我妹呢。”
他的脸又难看了:“有你这么个姐姐也是倒了霉。”
我说:“能者多劳嘛。她比我身体好, 比我活泼可爱, 比我机灵聪明,她不出力谁出力。”
杂总试探着问我:“你是和家里闹掰了吗?”
我觉得好笑:“闹掰?不是不是,我和家里的常态就是这样。他们骂我我听着, 但我坚决不改。”
他皱起眉头:“不好意思,问个有点隐私的问题, 你也可以不回答——你现在读研期间用的学费、生活费是哪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