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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后来,我甚至连这一点都能理解了。
那大概是刚和前男友同居的时候,我开始理解了我爸为什么不离婚。
因为是真的好爽啊——衣服有人洗,床单被套有人换,饭有人煮,热水有人烧。想回家的话就回家,一切都准备好了;不想回家的话就说加班,然后想去哪逍遥去哪逍遥。
当我完全活成了我爸的样子,我才意识到他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痛苦,这就是他不离婚的原因。
我曾以为他已被巨大的绝望淹没,以至于看不见其他人的痛苦了——不是的,根本不是的。
我们完全知道我们的另一半有多煎熬,但是只要他们愿意受着,愿意自我开解,那我们就可以继续伪装下去,理直气壮地做那个无辜的施虐者。
唯一不同的是当我前男友想逃跑的时候,我没有纠缠他。而我爸却不是——他一面诉说着自己人生被毁的悲愤,一面做了一辈子的奴隶主。
再次回家见到爸爸时,我的心态完全变了。
他一说话我就想笑——都是千年的狐狸,咱互相之间就别装了。
也许是我当时的男朋友很有钱的缘故,我爸跟我讲话忽然也客气了不少,甚至想跟我讲一些夫妻嫁娶之间的大道理。
当他说出“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发现家庭才是最重要的”这种话的时候,我几乎要笑出声。
我想说你到这个年纪才发现,你还不如不发现呢。
可能是我表现得有点明显,他又开始以父亲身份数落我:“我知道你没什么大志向,也不是什么活络的人,要是能像你妈一样照顾好家庭,那也是不错的。昨天我陪你大伯一块儿去跟客户谈生意,人客户的女儿一看就是能干的,端起酒杯就敬你大伯酒,说‘愿归伯伯和我爸生意顺顺利利,红红火火’。我当时就觉得我的教育很失败,你和你妹啊,一个都上不了这个台面。”
我说:“那人家那么会做事的女儿,怎么就没敬你酒呢?”
我爸满不在意道:“你大伯跟客户谈生意,她敬我酒干什么。”
我说:“有没有可能是你社会地位太低,人家根本不屑于去敬你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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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总说我是“道德至上者”,我受之有愧。
那不过是当我身处社会之中,我对自己的素质有要求而已。真要是关起门来,我能负担得起我对家庭的责任吗?我会愿意负担这个责任吗?我只是不道德在了不同的地方而已。
我和我爸一样,是个自私且渣的梦想家。
我们就该像思特里克兰德一样,做好死后出名、一生困穷的准备。如果一定要和一位异性在一起,也应该是像那个吉普赛女人一样不会抱怨、没有自我的佣人。倘若遇不到,那我们这种渣渣就理应孤单一生。
这就是为什么咖啡小哥能够吸引我的视线——我知道这么想有些过分,但他实在太是这个味儿了。
不过我和夏夏说的也是实话,我真没打算对小哥做什么。因为硬和自己不爱的人结婚的结果我也看到了——就是像我爸那样,婚后遇见crush,突然焕发第二春。
我对咖啡小哥,还远没到一见钟情的地步。
于是我再次跟夏夏强调:“啊对,是我想要的类型,那我就一定喜欢吗?我跟他一共就说了三句话,你这进程是不是拉得太快了点?”
夏夏还想说什么,恰好阿月开门进来,打断了我俩的谈话。
我和夏夏齐刷刷看向阿月,因为她的气场很不对头,表情也有些恍惚。
我比夏夏先开口:“阿月这是咋了?”
阿月说了声:“姐,我好像读不了博了。”然后眼泪就已经落了下来。
第42章 名额
阿月其实挺常哭的, 她一直都压力很大。
不止是豪猪事件和这次,她经常和家里通完电话就哭一场,有时从导师那回来也会哭。
她是一个不允许自己过得太开心的人——我有时也是这样, 我总觉得得意就容易忘形,狂欢就意味着后续可能会出问题,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让自己处在一个沉静的状态里。
阿月则比我更自虐一点, 她似乎会在心里不断责怪自己, 从而达到自我警醒的作用。
我在工作之前会这样,后来学会了放过自己, 但阿月好像没有。
她给我的感觉, 就是她完全无法接受自己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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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道理是以前的老师教的, 其实没什么大问题, 但还是得具体问题具体分析。
对于阿月,我是佩服的。因为她给自己规定了要每天打羽毛球,那就是每天都得打, 绝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但是哪怕经期腹痛也要坚持,决不让疼痛影响自己的计划, 这我就觉得有点没必要。
仔细回想其实高中的时候我也有过经期跑800的经历,当时的体育老师是女老师, 她说她能跑所以我也能跑,还鼓励我让我证明“谁说女子不如男”。
我当时脸都是木的——你能经期跑800跟我经期能不能跑真的没啥必然联系,我们虽然都是女的,但我们是不同的个体;而且你拿体能的事儿让我证明“女子不必不如男”,这是不是有点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