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顿了顿,然后摇了摇头。
完蛋,那彻底没招啊。
*
我说:“其实你压力没必要这么大啊,你是家中独女,你是可以回家继承家业的。”
她眼泪簌簌地掉:“读了研究生,然后回家做生意吗?我家亲戚会笑死我的。我是我们家唯一的研究生,他们现在都盯着我,等着看我最后能干什么呢。”
夏夏又憋不住了:“你家可是做生意的哎,你能不能稍微活络一点啊!你不会来事儿你爸还能也不会吗?让你爸来给刘教授送点礼,保管……”
我扭头大骂:“你他娘的教的都是些啥啊,送礼占了墨大佬的名额,然后被墨大佬疯狂狙击是吧!”
夏夏摊手:“姐!墨大佬才不想跟刘教授读呢,刘教授推阿月是往西北院校推,推墨大佬大概率就是往清华北大推。要是墨大佬能去清北,阿月能跟着刘教授,那不是两全其美吗?真要说不公平,那刘教授违背学生意愿,不愿意给优秀学生写推荐信,不愿意给墨大佬更好的平台,这才是最大的不公平!”
眼见着阿月的眼神逐渐涣散,我心头一惊:“阿月,你不会真心动了吧?”
“心动了。”阿月承认道,“但我不敢。”
*
就是说好在人内心深处的敬畏,终究能最大限度地端正人的行为。
我说:“那你就找别的出路,重新规划路线。”
阿月闻言又纠结起来:“可我实在不想当初高中老师。我有个本科学历的表妹是高中老师,如果工作不能比她好的话,我真是……”
好吧,好在我家亲戚从父辈开始就比我家强一大截,我的堂表兄妹从来都不屑和我家比。
我说:“那你可以效仿夏夏,考公从政,也是条不错的路啊。”
阿月摇摇头:“可我一开始就没把心思放在这,我一个奖项荣誉也没有,今年的一等奖学金估计也不会有我的份。”
然后她说出了我万万没想到的一句话。
她说:“实在不行,我也发几个水刊吗?”
*
夏夏打了个响指:“有野心的女人,我是欣赏的。”
我脑瓜嗡嗡的:“发水刊是可以搞到一等奖,但是这是会有公示的啊。墨大佬会看到你发的是水刊,他会撕了你的!”
“那我怎么办?什么都得考虑他吗?什么都得是他的吗?”阿月崩溃了,“读博名额是他的,别人想发刊走仕途他也要管,他就只顾自己的前程吗?这世界本来就不公平,那么多人都削尖脑袋往上走,就我们得被他管着不能施展吗?”
“我本来研一就想发文的,是他说这个刊不好那个刊不行,跟我说走学术路线的话要珍惜羽毛。可现在我不走学术了还不行吗?我就发个不够好的刊不行吗?我这辈子就得耗在他手里吗?”
我万万没想到,一向支持崇拜墨大佬的阿月会说出这种话来。
似乎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我选择放弃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本来就有“为了避免道义纠结”的成分在。
误以为凭我就能开解阿月,这完全是我的错。
第43章 三个
我时常为我无法准确判断事情的正误而感到沮丧。
似乎任何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说服我, 我的立场很容易因人的苦难而发生偏移,直到最后变成了一场场“海因茨偷药”式的思维训练。
海因茨偷药,这是件错事;海因茨偷药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 这是件正确事;海因茨偷药救妻导致正规买药的人失去了药,这又是件错事。
说到底矛盾只要产生就有其产生的道理,区区一个我又怎么可能给出公正合理的审判。
但当我放弃给出自己的观点, 觉得正误之分不再重要, 这就显然会走向虚无。
我想一定是人类犯了什么错,所以才被判处拥有道德和思维。
我们将永远在“给出审判”和“审判错误”之间轮回, 人类永远也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正确。
*
阿月的事最终没有个头绪。
夏夏给出的策略过于灵活, 让人心惊肉跳;我给出的建议又过于保守, 保守到让人看不到希望。
这大概就是墨大佬对我印象好的原因——我满足了他心目中对于“好人”的绝大多数要求。
我从未做过任何投机取巧的事情, 我从未为获得任何东西而努力竞争,我什么也没打算得到所以将一切拱手相让。
谁要是活成我这个死样,也是够愁人的。
阿月的事没有让我心烦很久。在我看来, 阿月走任何一条路都可以活得很好,她只是对自己要求太高而已。
倒是我的小说, 每天都在卡文与疏通之间反复横跳,我每天都在心里大喊“再写架空我就是狗”。
但反正, 自己挖的坑跪着也得填完。
学校还没解封,夏夏还是会谋划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活动,但我通常会拒绝。
这和小何没关系,只是我再跟着他们一块玩的话,我的小说真就跟不上更新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