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菱!”
她话还未说完,婉玉急急打断了她。
婉玉摇着头,面色凝重道:“采菱,有些话不能乱说,爷乃朝廷重臣,我又是什么身份?”
采菱渐渐松开了手,脸上却带着不甘。
她不喜欢听姑娘这样说,明明爷就是喜欢姑娘,姑娘也不是无动于衷,为什么就不能留下呢?
婉玉凶过了她,又觉得采菱毕竟年纪小,说这些话怕也是无心的,于是又柔声安抚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我和爷注定不会有什么,我没心思想那些事,只想回绍兴去。”
采菱眼圈已经红了,闷声问道:“可是您真的舍得吗?”
婉玉笑了笑,“聚散有缘,我能与爷相识一场,已是福气了。”
扪心自问,她不舍得。
在西山的这段日子,比她过去那十几年都要快活。
她可以挺直脊梁走在路上,不用承受别人异样的目光。
陆嘉彦会同她说一些打仗路上碰到的趣事,那些广袤无垠的山川湖海,蓝眼珠的外域人,戈壁滩上奔跑的骆驼,她都是第一次听说。
他还说若日后有机会,可以亲自带她走一遭。
她的人生里从没有见过这样意气风发的男子,自然十分欣赏,但婉玉觉得那算不上喜欢。
至于陆嘉彦的心思,她多少能看出来,但在察觉出来之时,就有意避开。
采菱曾提议她绣一条腰带送他,婉玉却觉得这样太过亲密,因此改送了不会被人诟病的面人。
他们就像两只偶然碰撞在一起的小舟,短暂的碰触后,各自奔向不同的命运。
婉玉苦笑一声。
*
陆嘉彦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就带着婉玉赶往官府。
天上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采菱嘟囔道:“这天气可不好出远门。”
婉玉没应声。
刚登上马车,坐在主位上的陆嘉彦便看了过来,见她背着小包袱,目光一愣,垂下眼睫。
“走吧。”他吩咐车夫,不再看她。
婉玉也不知能与他说什么,两人一路沉默,马车驶离了西山,一路往京城去。
不多时就到了衙门,陆嘉彦先下车,让采菱将婉玉扶下来,因他要拄拐,只好婉玉撑伞,两人一同往衙门里走去。
因他提前打过招呼,登记户籍的官员只是问了婉玉几个问题,就为她办好了新的户籍,只是还需交二两银子的赎身费。
陆嘉彦正要解开荷包,却见婉玉早已准备好了碎银。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从衙门出来,婉玉拿着新的户籍深吸了一口气,对陆嘉彦再次道谢。
若不是他,她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去奴籍重获自由。
此次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了。
她心里也涌上淡淡的惆怅,却听陆嘉彦说:“我已命人为你办好了路引,你何时启程?”
婉玉一愣,心中感激之情愈加强烈,“尽快吧,我怕到时候太晚了……”
陆嘉彦别过脸,“好,明日可以么?今日路上湿滑,明日我派人送你去绍兴。”
说完他拄着拐往马车走去,婉玉愣了一会儿,忙撑起伞追了上去,“爷,您不用……”
陆嘉彦却没停下,径直上了车。
婉玉掀起帘子进来,见他似乎极为疲倦,紧闭着双眼,唇角平直。
淋了一会儿雨,他的发丝湿透了,脸色也不大好。
虽然知道她要说的话会让他不悦,婉玉还是开口了。
“爷,您不用让人送我,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陆嘉彦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睁开眼,细长的丹凤眼里一片雾蒙蒙,“一天也等不得吗?我不是故意留你,只是今日实在不宜出门。”
他抬眼看过来,像一只淋雨的小狗,可怜兮兮的。
婉玉蓦然心头一软,掀起一角帘子往外看去,雨越下越大,是不太方便。
她为他倒了一杯热茶,轻声道:“那便多谢爷了,只是我真不需要人护送。”
陆嘉彦颔首,捧起了那杯茶,“好,那你今日还是回西山吧,明日一早我让人送你去码头。”
婉玉松了口气。
陆嘉彦凝视她娇柔的侧脸,心绪起伏。
他还是会偷偷派人跟着她的,总要护送她平安到达绍兴才是。
马车行至半途,忽然被一队人马拦住,金戈扣响侧窗,低声道:“爷,是宫里的人。”
陆嘉彦掀起帘子一看,见伺候圣上的何公公站在不远处,一脸急切的模样,连伞也没撑,心知怕是出了急事。
他眉目一凛,吩咐车夫把婉玉送回去,自己下了车。
何公公忙来扶他,忽见马车里钻出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着急地唤了一声“侯爷”。
众人皆惊诧的看过去,婉玉面上红扑扑的,跳下车来,将手中的油纸伞递给陆嘉彦,“您的伞忘了拿。”
陆嘉彦抿唇,腾出一只手接过来。
两人的指尖不小心碰到,雨滴落在手背上,一片冰凉,只指尖残留一抹余温。
陆嘉彦心想,自己到底还是拿她没有办法。
“快回车上去。”他放软了声调,何公公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他。
谁也不放在眼里的宁远侯,竟然也会有这么柔情似水的时候?
*
马车走的不快,因陆嘉彦特意叮嘱了车夫,一定要稳当地把人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