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扭开自己的头, 却又被他扳了回去;她狠狠地推他的肩膀,他的肩膀却结实如墙壁;她想挣脱他的束缚, 他的双臂却如铁箍般牢牢捆住她。
姜欣然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心里委屈极了, 咬了咬牙, 两只手臂一起发力,一瞬间她好似有如神助, 猛地一把挣脱了他, 继而甩手重重朝他脸上扇过去。
“啪”的一声响, 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
他愣住了,她也愣住了。
他脸上霎时多了两条红印子,他本就生得白皙而冷峻,有那两条红印子衬着,显得整个人愈加寒气森森了。
空气沉静了一瞬。
莹莹烛火下, 两人皆带着一副不可置信的神情,沉默对望。
姜欣然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她不过是一时气愤, 却没想到竟失控扇了楚世子耳光。
这楚世子一向自称为主, 斥她为奴,眼下她一个做奴的竟然朝主子动了手,这可不是僭越,这已经是大不敬了,楚世子完全可以凭着这点将她发卖、杖毙,甚至当场像捏死一只蚂蚁般捏死她,估计她连他一掌也受不住。
“世子,奴刚刚……”姜欣然惶恐地看着他,嗫嚅着想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解释。
楚哲也冷冷盯着她,眸底的光阴郁、深沉,仿佛暴风雨倾刻间就要来临。
“世子的行为……太突然……让奴一时失控。”她仍想寻找合适的言辞来解释。
楚哲却往后退了一步,什么也没说,提起长腿转身就出了屋,连屋门也不曾给她拉上。
门外冷风“呜呜”乱叫,卷起片片雪花直往屋内猛灌,姜欣然看着那飘进屋又迅速融化的雪花,胸口重重舒了口气。
她用帕子擦了擦被他亲麻了的双唇,心里有委屈、气愤,还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玉儿拍着满身雪花进来,脸上挂着不安:“奴婢看到世子往书房的方向去了,这么晚了,他不歇息的么,姑娘刚刚是与世子……吵架了么?”
姜欣然缓了缓,转身往床榻的方向走,故作平静道:“没吵架,不过争执了几句,你先将炭盆提出去吧,我也要安置了。”
“姑娘不等世子了?”
“他还有公务要忙,估计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且先歇下吧。”姜欣然不想让玉儿操心,故尔语气随意。
但玉儿一看这阵势便知两位主子生了龃龉,诚惶诚恐地将两个炭盆提出去后,转头,却见姜欣然已自行躺到了床上。
她往床前挪了两步,语气犹疑地开口:“姑娘,记得您也曾交代过奴婢,说这侯府比不得云溪苑,这儿人多、心眼儿也多,须得万事小心,奴婢来侯府的这些日子,也亲眼见到了那侯夫人比恶鬼还要狠毒,亲耳听到了那老夫人比冬天的地板子还要凉薄,咱们住在这儿,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世子了,若是姑娘与世子闹了什么不愉快,定要忍一忍,让一让。”
姜欣然见玉儿这般郑重,赶忙安慰她:“你放心,这些我心里都有数呢,莫非,你觉得我比你还笨不成?”
“瞧姑娘这话说得,真是折煞奴婢了。”玉儿说着斜了主子一眼:“姑娘心里有数便好,那奴婢先退下了。”
待玉儿一走,姜欣然这才靠在床头引枕上长长吐了口气,抬头,一眼望见悬在承尘下的黑色络子,这还是那日她与楚世子亲手挂上去的。
橙花烛火下,黑色络子拖着长长的流苏,像串挂着的死鱼一般,看上去也是平平无奇,她干脆熄了屋内的光亮,任黑暗重重地压下来,片刻之后,绚丽的色彩也终于静静地呈现出来。
姜欣然将自己卷进被窝里,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抹色彩,心头起伏难安,今晚楚世子定是不会回房来睡了,他那么孤傲的人,被一个女奴扇了耳光,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原谅她。
可楚世子为什么要亲她呢?
她用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唇,仍是有点麻,有点胀,不过楚世子的唇却是极软极软的,这样想着时,她莫名感觉有些害羞,身子一卷,将脑袋狠狠地埋进了被窝。
有个念头却突然在脑中一闪而过,楚世子亲她,会不会是因为喜欢她?
姜欣然大骇,吓得“嗖”的一声从床上坐起来,盯着承尘下绚丽的络子怔怔发愣,不会的,他乃堂堂侯府的世子,在朝中位高权重身负皇恩,怎会对一个他口中的女奴动心呢?
连他父亲娶了个女奴都被他百般嘲讽,他自己就更不会步其后尘了,姜欣然想到此略略松了口气。
他亲她,许是一时气极冲动而为。
他孤傲,还有几分好面儿,定是不想自己名义上的妾室与外男接触过多的,所以才会那么生气,才会用亲吻来逼她守规矩。
姜欣然幽幽一叹,大不了以后她不再与外男说话了,免得招来不必要的烦恼。
可这样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呢?姑父的案子何时才能有转机呢?楚世子到时会不会如她所愿放她出府呢?
姜欣然心里茫无头绪,黯然地重新躺回到被窝里。
她不想高攀任何人,更不想做人妾室依附于人,她只想清清静静地生活,自己挣钱自己花,图个自在,偏生这般简单的愿望,老天爷也让她求而不得,心里不由得生出几许惆怅来。
书房里,楚哲也万般惆怅。
他不知自己今日怎的这般冲动,竟失控到去亲吻那个女人,这与人们口中的登徒子有何区别?所幸那女人一巴掌打醒了他,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还会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