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子点点头，忽然有点焦虑，害怕自己订不上客房。
她在森林和山谷苦修了许久，很长时间没有进入大的城镇了，现在来到榆木城里，也许是受周围高楼与金属的影响，莫名就开始觉得担忧，怕住不上店，怕付不起钱。
船工看她有些不安，便安慰道：“您放心吧，这些旅店的客人流动很快，今晚住不上，您就暂住别家，明天下午早些再去订房。”
“啊，这也是个办法。”
希子总算觉得松了口气，但还是很紧张，好像榆木城里的时间比别的地方快许多似得。
她见路上的人们走路和说话时，速度也比其他地方快。街边一座黑色塔楼顶上有个巨大的齿轮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也催促着整座城市加快脚步。
城里没有树，也看不到草、花、泥土，脚下便是砖块，放眼望去全是褐色、黑色、深绿色的金属楼，偶尔能在天边瞥见一艘像“萨芙拉号”一样的天空船驶过。
这种没有自然气息的环境让希子有点不舒服。
但是很快，围着“萨芙拉号”的船工们离开了，一阵铃声响起，天空船发出“咔啦”一声响，那声音清脆好听，希子被完全吸引了过去。
稍远处传来船工的头领谨慎周道的问候声：“公爵大人，都准备好了，请您登船。”
“嗯。”
一个听上去颇为傲慢的中年男声响起。
紧接着，希子看到一行人出现在船另一侧，那侧的船身放下台阶，为首的男人率领几个毕恭毕敬的属下，一同登上了“萨芙拉号”。
船工在希子耳边小声嘀咕道：“这位就是鲁伯.阿庇亚斯公爵，我们榆木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商人，北方商会的会长。”
希子发出“哇喔”的叹息声，点了点头。
她远远看去，只见这位富甲一方的鲁伯公爵大人非常高瘦，穿一袭黑风衣，领子竖得老高，半遮住下巴。他的头上戴有高高的礼帽，鼻梁上挂着精致的单边镜片，手上握着一只鸟头形状的手杖，举手投足间，都显得高贵而冷漠。
“呜——”
随着一声蒸汽的喷发声，“萨芙拉号”天空船的船身两侧缝隙中拉出金属片，迎风展开，变成巨大的机械翅膀。
机械翅膀扇动起来，周围卷起大风。
船工们抽离原先固定天空船的金属线，天空船更卖力地扇动翅膀，船尾开始喷气，同时船头女神像旁一个向上开的金属管中也喷出热气，很快笼罩了女神像。
“萨芙拉号”缓缓升空，在墨蓝的北方夜色中启航，朝更加北的方向飞去。
第55章
“萨芙拉号”天空船喷出热气，熏得夜空中的星星和暗云都变得遥远了。
它巨大的金属翅膀投下深深的阴影，又随着高度不断上升而缩小，最终消失不见。
希子目送它离开，才觉得周围空气变得潮湿阴冷起来。
夜深了。
她身边那个健谈的船工往前一指，道：“魔女小姐，你要去蒸汽街的话，从这条路走会近一些，不过这条路会经过公墓，晚上走有点吓人。”
希子不怕鬼和灵魂，便道：“没关系，我从这里走吧，是一直沿马路直走吗？”
“对，”船工道，“穿过这条青石板路，会看到一个十字路口，一直往前，还要走过两条街，等过了公墓，就到蒸汽街了。蒸汽街上全是旅店，不过‘姜饼屋’很好找的，它的造型很复古，屋顶全是饼干和积雪。”
“饼干？”
“是雕塑，假的。”
“啊。”
希子听明白了，道谢后开始朝船工为她指出的那条路走去。
榆木城真的很大，入夜后的北方空气又寒冷，风很粗鲁地路过希子，甚至不跟她打招呼。
希子走了很长时间。
城市里开始变得不那么吵闹，浓雾蔓延，渐渐笼罩了所有的高楼和路灯。
一辆辆马车转着车轱辘驶过，脚下的青石板看起来乌黑一片，在有路灯照亮的地方，倒映出希子单薄的靴子和大衣。
魔杖顶端燃烧着，跟在希子身后。背包里的魔典似乎也醒了，在里头翻腾了一下。
希子不喜欢雾气，便加快了脚步。
她穿过一些昏暗没有路灯的旧街区，看到这里的房子全部都没有窗户，方方的窗口像洞口似得，可以直接由外面往房子里看。偶尔还有几栋房子没有刷墙面，甚至是没有盖屋顶。一股发酵的臭味从地底下散发出来，说不清是什么东西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在这里，听不到刚入城时那种喧闹的欢笑声了，居民们从窗口谨慎地探出头来，看到希子便立刻缩了回去。他们大多面黄肌瘦，眼神躲闪着，沉默不语。
接着，希子开始看到成片的墓地。
其实榆木城的公墓不算恐怖，因为这里亮着星星点点的灯火。
希子觉得很新奇，她见过许多地方的墓地，但都没有像这里一样，入夜了还亮起那么多灯光的。
她停下来张望了一会儿，惊讶地发现，里面竟然还住着人。
希子又揉了揉眼睛，确认了几遍。她看到的的确是活生生的人，有的妇女带着孩子，有的是一家三四口还加一条看家的北方刺毛狗。
这些人三三两两坐在墓地里，煮着晚饭，吃着东西，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