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又道:“我想买几块田,您平日常和邻里走动,若是打听到什么消息,劳烦您知会我一声。”
她说这话时没避着人,一来是觉得裴肃与他身边那位公子不会关心这种微末小事,二来则是觉得他们应当不会多问。
裴肃与崔慎微也确实没问。
若是买铺子做生意,兴许他们还能插两句嘴,但若说到买田地,他们却是一窍不通了。
胡氏一口应下,又请几人进屋用饭。她赧然道:“乡野饭菜,比不得京中酒楼精致,还请几位莫要嫌弃。”
这话自然是和崔慎微与裴肃说的。
两人不比姜妤,是头一次来,因着是二小姐的朋友,胡氏也想将他们招待好。
奈何裴肃在旁人面前一向寡言,也就只有崔慎微,很有些长袖善舞的本事,连忙笑着打圆场,说哪里哪里。
他说完,看见面前桌上放着一壶酒,又笑问道:“既然有酒,怎么能没有花生?我听闻炒花生与凉拌猪头肉是最下酒的好菜。”
裴肃闻言,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胡氏也是一怔,正要开口解释,姜妤便笑道:“我自小不能吃花生,每次一吃身上就要长疹子,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事,所以今日张婶便也没炒花生,招待不周,缘是因我之故,还请公子见谅。”
崔慎微望着她,微笑着颔首,温声道:“原来如此。姜二小姐与七郎相熟,便也是我的朋友,唤我微之便好。”
不等姜妤应话,裴肃冷着脸将碗往姜妤面前重重一放,碗底与桌面相触的一瞬间,发出清脆的一道响声,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似的,对姜妤颐指气使:“我想吃鱼。”
姜妤莫名:“鱼不就在你面前?”
裴肃皮笑肉不笑地提醒她:“谢礼。”
她有功夫和崔慎微说话,还不如多给他夹两筷子菜。
被他这么一打岔,姜妤也顾不得和崔慎微说话了,只能认命地给裴肃夹了一块鱼腹,雪白的鱼肉上滚着红色的汤汁,鲜香麻辣的气味直往人鼻子里钻,别提有多诱人了。
给裴肃夹完菜之后,她自己也就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张婶知道她的喜好,桌上的菜几乎全是按照她的口味做的,蒜苗炒腊肉,里面只放油盐和蒜,红烧鱼汤汁浓稠,不加香菜,清炒豌豆尖则是绿油油的一盘,只用油盐炒出来,别的什么都不加,腊肠是洗干净后上锅蒸熟……
她吃得欢快,饶是裴肃与崔慎微素来少食,也被她带得多用了一碗饭。
众人吃完后,姜妤便将身上的荷包解下来,放在桌上。
见崔慎微看着自己的动作,她笑着解释道:“这些饭菜对我们来说虽然平常,但放在张婶家里,一年兴许也舍不得吃上几回。他们在姜家做工,我这个主家的小姐,总不好反过来占他们便宜。”
崔慎微点了点头:“倒是我疏忽了,还是姜小姐想得周到。”
姜妤摇头:“这也不是我自己想的,是幼时家父教给我的。”
父亲曾经和她说过,人生有贵贱之分,然而也不过是一时境遇之差。境遇不好时,高门朱户里出身的少爷小姐也会有食不果腹的窘况,境遇好时,草庐瓦房的寻常人家里也能出落将相之才。
所以若是身在高位,也不该骄躁跋扈,反而更应体谅普通人的难处。
听她说完这一番话,崔慎微默然良久,然后也取下腰间的荷包,将里头的银子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一份,便当是我与七郎的饭钱了。”
裴肃坐在一旁,没有说话,权当默认。
他出门在外,身上向来不带银钱。虽然单就挽发的一根玉簪,就已是千金之数,然而正因如此,他更不能将其留下。
张家人不识货,得了玉簪也只会拿去当铺里换钱,这一家人老实憨厚,又无背景,如此反而容易招致祸端。
姜妤见裴肃没有动作,也放下心来。
否则她还得花心思说服他把东西收回去,那也太麻烦了。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众人吃完饭,太阳还没下山,在一片昏沉天色里,姜妤与他们和张家人告别后,便各自乘上马车,往城中驶去。
崔慎微与裴肃自然是共乘一辆马车,上车后,他便看向裴肃,微微笑道:“往日里倒是从未听殿下提过这位姜二小姐。”
裴肃掀起眼皮,懒怠地看他一眼,语调懒散道:“往日里孤也未曾见过你对哪家姑娘这样感兴趣。”他说完,又开口,“可惜,你们不合适。”
崔慎微愕然:“殿下的意思是?”
第33章 秘密
裴肃淡声道:“她没什么心计, 被姜秉明养得天真良善,如何能进崔家门?况且,”他轻咳一声, 嗓音含笑,“她曾说过, 心悦于孤。”
崔慎微垂眼,掩在袖底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他看着裴肃,轻声问道:“您是想让她进东宫?”
“姜家家世太低, 若是让她进东宫, 封侧妃已是勉强……”
“大邺还未有太子未娶正妃而先纳侧妃的先例, 不知殿下欲择哪家小姐为正妃?”
裴肃不自在地垂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