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秦云的原话是长长脑子。
江芝是真的惊了下:“二哥,你离了?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江佑挠了下头,不太自在,“刚办的手续。”
杨家来闹事的当天下午,江父就停了江佑的职,让他回家待着,也不用他下地。在大队人眼里,这就是明晃晃地被江父江母在外安排了活。
江佑要真是一走一年,杨春香又进不了江家,杨婆子怎么都受不了家里有个一年吃白食的。甭说她受不了,就她那个刚娶回来的儿媳妇都能上手对着她和杨春香撕。
再加上,现在杨春香名声确实不好,也影响她们家几个闺女和未来孩子的名声。
眼看着江佑心硬如铁,江父态度明确,事情已无转回余地,又被早就嫉妒红眼的杨四妹一撺掇,杨婆子的心开始动摇了。
她哄劝着,几乎是半强迫着杨春香办了手续。事情已经这样了,再往下闹就真成仇家了。
在整个大队,应该没有人想跟大队长当面锣敲锣,鼓对鼓地成仇人。活了半辈子的了,杨婆子不会傻第二次。
“怎、怎么就离了?”江芝很难不往糯糯生病那天联想,“是不是因为糯...”
“性格不合,”江佑没那么掉价,不会离了之后嘴就不把门,“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自己过不下去了,跟谁都没关系。不说这个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搬了?”
江佑生硬地转着话题,明显不想再往下说。江芝配合着换了话。
“明天就走。”她还是放不下心,“二哥,那你这以后打算怎么办?”
“咱妈想让我在家里蹲半个月、一个月的,避避外头的风言风语。然后她再2想办法在公社给我找个工作。咱爹就不一样了,想让我最好这两天就滚去找大哥。”江佑手掌向上翻了翻,“两人还常常因为这个事而拌起嘴。”
他现在觉得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江父多叹几口气,江母多拍几次桌子。
江芝问他,很认真:“二哥,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江佑笑了下,眼里早没了年前的张扬,逐渐变得暗沉无光,一副无所谓地态度,“随便吧,听爹娘的。”
江芝心里愈发不是味起来。
恰巧这时,江华骑车载着秦云回来,话题彻底被岔开。又等了片刻,江父也闻声匆匆赶来。
江芝心情不大好,话也不多。
江父和秦云都以为她是担心还放邝家的糯糯,也没强留他们吃饭,说过话留过地址,就让江佑兄弟两送他们回去了。
车刚停邝家门口,就听见里面糯宝的哭声。
江芝从后座跳下来就想往里跑,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二哥,你等我一下。走之前,再见见糯宝吧。”
下次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江佑手握车把,紧了紧刹车:“好。”
江芝进屋后,很快出来,怀里抱着裹了个小被子的糯糯。
“糯糯。”
江佑跟江华一起下车。
江佑走在前面,拍了拍手,脸上终于带了点笑意:“还记不记得舅舅?”
糯宝脸上挂着泪,两手拽着江芝衣服,扁扁嘴,眼看着就又要哭。
“委屈了?”
“刚醒,正闹人呢。”
江芝让糯糯给江佑抱抱,小宝贝也不愿意。江佑哄了半天才露了个笑脸,奶声奶气地喊了声舅舅。
就这,还让江佑高兴地不行。
“二哥,这是我跟邝深的一点儿心意,你拿着。”江芝趁江佑凑过来逗糯糯的时候,把手里的折子塞江佑外兜里,迅速拉开两人距离,“密码是糯糯生日,这钱你留着做路费或者应个急都行。”
“不用,哥有钱。”
江佑心里暖暖地,但这钱他不能拿。江芝也不容易,身后也是一大家子,还有个孩子要养。
他伸手就要往外掏,江芝又警惕地往后退了几步,都到门框边了。
“二哥,这钱就当我跟糯宝给你投资了。”江芝摇了摇糯宝小手,哄糯宝说话,“你说,以后等舅舅挣大钱,不能忘了给糯宝买糖买好吃,对不对?”
糯宝精神起来,小脑袋随着小手一点一点的,一句话里就捡她说的熟的喊:“舅、舅舅。”
江佑心都化了,也没再矫情:“妹子,这钱算是哥借你的。以后等哥挣钱了,连本带利都给你。”
“那我可等着了,”江芝笑了下,眼眸里依旧是认真,“二哥,你得想明白你想做的,然后去做你想做的。不能再被岁月耽误啦!”
人生短短几十年,别再蹉跎岁月,也不必等迟暮耄耋之年。
她二哥本就该是个率性肆意的青年,一如往昔,一胜当年。
江佑推着自行车站在那头,看着廊下抱孩子嫣然一笑的妹妹,静立片刻,也笑了。
“好。”
时间无声带走了岁月,带去了成长,可也未曾改变过些什么。
既残忍又温情。
次日上午,邝深跟大队长商量,借用了下大队的驴车,驮着一车的行李和坐在行李上的两个小娃娃就开始搬家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