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摇了摇头,只是用饱经世事过后的沧桑,不住地道谢:“谢谢!真的,真的感谢您!”
每一声道谢都是来自厚重岁月里的坎坷折射。
时光不慈,命运不仁。可且往后走,岁月终会宽恕过往种种,像是被人所遗忘、锈迹斑斑的石头,在未来的某一天,经过长时的风吹日晒终有裂缝。而光便从那时开始照进。
糯宝稚嫩的手掌盖在他布满皱纹与老茧的皱起手背上,看向他,目光干净清澈:“爷爷,不、不哭!”
“哎!”他长长应了声,而后停了好久,才像是反应过来,开始手忙脚乱地擦眼睛。
江芝知他局促,没再多说什么,让他跟娄平先去搬东西,娄安在外面写雇佣说明。
糯宝哪儿是个能闲住的,牵着老大爷的手,一蹦一跳的就往外走。
小小的身子都带着能出去玩的欢乐劲儿。
稚童无忧不知愁。
江芝没有阻止她出去,只是无声地弯了弯唇角,眼眸都是温柔的笑意。
那些磨难带给他们时间砂砾抚不平、填不满的伤痕,改写了原本的人生轨迹,但也锻造了豁达不屈的品行。都说强直易折,只是希望那些斑驳的疤痕,在每一个阳光升起的日子里,都会被爱与时光照耀。
不求岁月宽厚,不叹世事无常,但请你且听、且信。
七月底,公社缩减改革,巡逻队调岗重编,街头管制慢慢松起来。
管制蓦然一松,有那没素质想赚便宜的就开始趁着对面店铺没开门时间,冠冕堂皇说着弥补自己的损失的做饭,趁着夜黑砸了窗户,抱走不少米面粮食。
有一学一,人们心思慢慢就开始歪了。整条街夜晚都躁动起来,时常伴有动静。
没过一周,对面店已经成了个四面漏风的破旧房子,再不见昔日辉煌样子。
沿街商铺都有些戚戚然。
好在江芝提前请的有帮工,最初始的一段时间又有颜凛日夜不回地坐镇,他们店倒没出什么岔子。
能在百货大楼对着的那条街上开店的人又怎么会是些没本事、没能力、没资金的管事。很快,就又有几个店铺管事在夜里联合抓到三四个街混子,扭送警局。很快,便引起上面重视。
原本躁动的街道在上面的清查下,再度盖入一碗凉水,逐渐平息,淹没沸水之中。
但此时的郇米已经顾不上那条闹动街上的糕点铺子了,邝深给她带来的生意麻烦已经远超于她能处理的范围。别说一个糕点铺子,就是十个加一起,她现在都没心思处理。
糕点铺子关门的事,也都是葛仲快刀斩乱麻,代她处理的。
这些天,她食不下噎,眼里布满血丝,再不见之前的精致样子。
前脚她刚谈成的粮食生意,转天就被亲哥给撬走;后脚自己促成的手表、钢笔等精品,都没走到公社,就被上头扣在市里。更别提,还有童枕那个脑回路不正常的,时不时的搞出来小事,让她头疼跳脚。
日子过得都左支右绌,苦不堪言。
最关键的是,她亲爹现在已经对她很不满了,正琢磨给她安排个好亲事。而她那个亲哥哥就等着看她再嫁人,收手不干,坐收渔翁之利,安闲过日子。
多年心血,郇米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它毁于一旦?更不要说,还是送给郇谦那个狗东西。
她几乎是咬着牙让副手去递话,说是愿意拿出诚意,只想见邝深一面。
江芝她已经不奢求了,闹到现在,不是三言两语能跟江芝说清楚的。况且,她也不傻,邝深也不会乐意江芝知道这些。
有些事,错过一次就够了;有些人,撩拨一回就知道疼了。
可没想到,邝深直接给拒了。她退而求次,想见童枕,也是无疾而终。
葛仲跟邝深这么多年交情,多少是有点了解他的。
他想了下,出谋划策:“郇姐,你把该给的给邝哥,这事就还有的谈。”
他们对江芝没什么坏心,最多算个恶劣玩笑。虽不知道邝深给他们画的限度在哪儿,但葛仲真觉得这事有转圜的余地。
只是那时候,郇米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轴起来了,说好要关门的店,当天晚上就又开起来。
葛仲叹口气,非得不信邪试试一头正壮捕猎上头的老虎。
糕点铺子该关的关门了,惹事的管事他也处理干净。现在只要该立的保证立到位,该赔的东西赔干净。
这事很快就能结束。
不是自家生意,葛仲比郇米看的更开:“咱们这次从深市拉回来的东西分他们一半。您去好好地跟他道个歉,赔个不是,我再说和说和,很快就能平息。到时候,您该做什么生意还做什么生意,没谁能拦得住您。”
郇米确实是个很有本事,对自己也能狠下心的女人。
只不过,这次摔得惨了些,得需要多些时间。
葛仲吹了声口哨,没跟邝深撕破脸的心思,也不觉得是个天塌的大事。
只是,郇米脸色“刷”地变了。
现在南北东西来往都不方便,郇米每次进货都是伤筋动骨地砸本投入,然后再等时间,慢慢回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