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今年,元康帝不想去了。
眼看着秋狩的日子越来越近,骊山那边的管事也在请旨问今年的相关事宜,元康帝却迟迟不给出答复。朝中众臣见状,也不知该不该着手安排,早朝上不时就有人问起这件事,但谁也给不出一个确切的消息。
“儿臣以为,秋狩有必要举行。”
元康帝面色稍沉。
卫芜音见状,补充道,“但比起秋狩,父皇的清修更是要紧。”
眼看着元康帝的面色稍缓,她抛出一个可行的建议,“如今太子虽年幼,但到底也是储君,父皇何不趁此机会,让太子代君出面,如此也能对太子加以历练。”
这一次,元康帝没有用卦象来判断是否同意这个建议,而是沉思了半晌,点点头,“也好,不过太子毕竟年幼,许多事怕还是处理不周,就由你从旁协助,届时你们姐弟二人同去骊山。”
……
当天,东宫那边就接到了一道谕令。
卫芜音前去东宫时,萧斐正在为太子讲授近日挑选出来的奏疏。
看到她来,卫然把奏疏一放,就想逃离开书桌,往她那边跑。
萧斐虽然也看到了卫芜音过来,但他除了在最初瞥过一眼,算作见礼以外,之后再无任何反应,见卫然就要起身跑了,他拾起那本奏疏,轻轻敲了两下桌案,“太子殿下,臣还没有讲完。”
卫然撑着桌子的手臂一顿。
说来也是奇怪,其他三位大学士来授课,他尚能摆一摆太子的架子,累了就能休息,饿了就能吃些东西,三位大学士虽然表面上劝诫他,但也默许他这些行为;
萧斐却不一样,看上去好说话,可一旦开始授课,就绝不会同意他提出的任何与功课无关的要求,而他有心想摆架子,却又下意识的发怵,最后只能乖乖坐在书案后面,听萧斐继续授课。
这番情形若放在平时,卫然也就什么都不敢说了,但是今日不一样,阿姐就在外面,摄政王再大,也大不过阿姐。想到有阿姐给自己撑腰,卫然虽然坐回了座位,却眼巴巴看着外面,等卫芜音进来。
秋日里总有落叶,书房门前却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有宫人勤加打扫,卫芜音看到里面的两人,转身又走了。
高大明来给她奉茶,这段时间东宫常备的是麦冬饮子。
卫芜音喝着饮子,问了高大明一些关于卫然日常起居的事,又过了半晌,书房那边才有人来秉,说太子下了学,往这边来了。
卫然依然是一副毛毛躁躁的样子,向她跑来的同时,还抱怨道,“阿姐真不够意思!来都来了,替我同摄政王说一声,让我早些出来不就好啦!”
卫芜音不紧不慢的告诉他,“功课不可断。”
“好吧……”卫然耷拉下脑袋。
想到自己接到的谕令,方才的失落迅速消散,又兴冲冲的对着卫芜音道,“父皇差人来传谕令,说让阿姐带我去骊山,阿姐,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呀?然儿现在用弹弓用得可好啦!我们去打兔子呀——”
才四岁大的小豆丁,并不曾领会秋狩的真正含义,只知道能出宫就是玩儿,骊山又大,好玩儿的一定更多。
前世也是如此,元康帝对秋狩感到厌倦,让她协助卫然在骊山猎场主持秋狩,前几年卫然一直都很爱玩,但到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却总是与卫芜音分开行动,说他要放开了跑一跑,和皇姐在一处,总担心她会被自己引来的猛兽扑伤。
现在想来,从卫然不再唤她“阿姐”而是改口唤“皇姐”开始,两人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深,只是她那时候从来不曾想过这一点。
“阿姐?”卫然看她沉默的时间长了,以为她对打兔子不感兴趣,略带为难的退而求其次,“那……抓小鸡也行!”
“好,抓兔子抓小鸡都可以,”卫芜音调整好心绪,“今年是你第一次以储君的身份代替父皇主持秋狩,之后我说的这些,你都要记下来,不得有差错。”
“我都听阿姐的!”卫然虽然还不太明白这其中的意思,但既然是阿姐说的,那他就尽量把阿姐的话都记住。
……
从东宫出来,已快到宫门落锁的时辰。
卫芜音走出洗心门,忽然看到洗心门外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萧斐还没有走,他背对着洗心门,仔细端详一面影壁,听到脚步声,才回过头来。
“你怎么还在这里?”卫芜音只稍微顿了一下脚步,仍是朝前走。
萧斐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侧,“微臣与殿下都是要出宫,既是顺路,微臣便在此等候殿下。”
卫芜音偏头看他一眼,暗想,他这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随口应答,全然不经过思虑。
“有事就说。”她在东宫里待了这么长时间,萧斐会有这个闲心,专门在外面等她,就为了和她顺路出宫?
然而萧斐当真只是陪在她身侧,与她走过一道又一道宫门,身体力行的表示自己真的只是因为顺路,才等她这么久。
宫门处候着两辆车,见他们二人一同出来,马车边等候的人并无任何反应,只照例接了自家主子坐进马车,再让车夫调转马头,一前一后出了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