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拂匆忙送了信儿来,卫芜音却一点要起身的意思都没有,只问了一句,“府门被他们撞开了吗?”
绿拂摇摇头,“卫深带着人挡在外面,他们冲不过来,但一直嚷嚷着要让殿下出去见他们。”
能让这些人拼着仪态不要,拼着美梦不眠,也要出现在雨夜中,卫芜音刚听了个开头,就知道是什么事了。
萧斐从骊山回来以后就立即着手让人去收回皇庄,一个白日的光景,等变动经由皇庄传回宗室的耳边,差不多也是这个时辰了。
难怪他们怒成这样,连觉都不睡了。
不过……
她看了一眼窗外,仍是黑沉沉的,只有廊下点起的灯晕出一些暖黄的光。
“既然进不来,就让他们闹去。告诉卫深,刀剑无眼,若有人硬闯,不慎见血,本宫不会怪罪他。”
雨一直下到第二天,卫芜音起身的时候,还能听到持续不断的雨声。
绿朱进来伺候她梳洗,同时将外面的情况继续回禀:
堵在外面的宗室还没有走,卫深得了吩咐,不再顾及对面的身份,对面见状也不敢再上前,如今两边的人都还在僵持着;又说宫门口的那些人如今已经进宫去了,但是太后暂时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
今日还有早朝,这一路出去,路上恐怕还会有新的热闹。
快出门的时候,卫芜音忽然想起来,问,“摄政王府那边就没人去?”
宗室里不乏消息灵通者,将皇庄收为官地,这么大的事,不可能没人知道是谁做的。
“摄政王府内有兵,开始也是有人去的,但是后来不知何故,又回来了。”
卫芜音冷笑一声,他们怕萧斐的兵,所以不敢堵摄政王府的大门;她府中这三百多护卫,他们倒是丝毫不放在眼里。
出去的时候还是费了些功夫,到宫门口时,正看到萧斐也刚从马车里下来。
伞沿在雨幕里撑开,自成一方天地,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长庆门,并未开□□谈。
政事堂里果然炸开了锅,全都知道皇庄被收回改成官地的事,有人觉得不妥,说那毕竟是宗室的产业,如此行事,岂不是对皇族不敬。
萧斐却拿出一本账册,上面记录着皇庄最初记载的数量。
众人传阅一遍,看到这么多年积攒下来,这些皇庄所占的田产,不知不觉竟比当初多了数倍,数目实在惊人。
又有人下意识去看卫芜音。她是公主,又事关皇亲,加上宗室还围了公主府,不知她对此是何态度。
卫芜音只简单说一句,“税赋才是最要紧之事。”
这话的确如此,但是京畿一带被占的民田数量已经如此之多,若能将天下所有被占之田尽数还归于民,何愁国库空虚,拨款无望。
京畿一带已经拿宗室开过刀,京畿之外,也该推行下去。
此事再次交代给户部,由户部派官员到各地,协助丈量田亩,理清大齐境内还有多少被占用的民田,将之还归于民。
这都是后话,此事商议过后,众人又将其余事项拿出来商讨,不知不觉间一个上午便过去了。
云林今日明显精神不济,下了朝,他也不曾像往日那般立即回福临殿,反而作势整理奏疏,一直留到了最后。
卫芜音见状,知道太后还不曾让宗室进殿,想来云林这一路出来,承受了不少宗室的怒气。
一直到午后,才听说太后终于见了那些宗室。
出宫的时候雨稍微停了一会儿,到回府时,又开始下起来,秋天的雨每下一场,天气就会冷一些,再过些时候,屋子里就该烧地龙了。
外面的进展时不时的被绿朱送进来,太后虽然整个下午都在召见宗室,但那些从福临殿出来的宗室脸上却并没有笑模样,大概都是往太后那边倒苦水,却发现根本没什么用处。
摄政王府他们暂时是不敢去,公主府这边也进不来,一时间,京城里又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各处都是喜怒交加。
失了田地的百姓在府衙门前排起长队,等待认领官地;被收回田产的宗室闷在府中,思考后续对策。
据说也有人结伴前往行宫求见元康帝,请求元康帝为他们做主,但每一次都被锦礼以“陛下卜出一卦凶卦,今日不宜召见”挡了回去。
卫芜音也没闲着,她这几日让卫深根据萧斐在骊山给她的地形图,率领府中护卫做好回护准备;从护卫中挑选出来的十名弩兵,这几日也在勤加练习弓弩,已备不时之需。
这期间她也一直在观察府中的这些护卫,若有表现突出者,便会重点关注,等待契机来时,将他们推荐进军中。
……
又下过一场雨,天气愈发寒凉,午后卫芜音没有小憩,而是让绿朱带上几样厨房做的吃食,与她一起进宫。
距离骊山秋狩已经过去好些日子,梦姑却仍留在东宫,一顿不落的给卫然做素食。
可怜卫然盼她来盼得望眼欲穿,连做梦都在说胡话,喊着阿姐终于来看我了,终于有肉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