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那个杨子旭这段时间频频现身伞铺作画,如今京城里的伞铺,都以杨公子来画过伞面为荣呢。
原来,玄机竟在这里。
眼看着卫芜音的马车离开,他最后再扫了眼一步一回头的杨子旭,心中作下结论:
伞赠佳人,附庸风雅!
呵。
抬手敲了敲车壁,吩咐青桐,“改道,去杨府。”
……
萧斐的马车几乎是同时与杨仆射的马车一同抵达杨府门前。
杨府下人见状,连忙向杨仆射禀报。
听说摄政王在前面,杨仆射虽有些诧异,但也还是礼数周全的把人请到正堂,还留了杨子旭在一旁作陪。
杨子旭并不是第一次陪着祖父见客,应对起来落落大方。
萧斐与杨子旭相差不了几岁,倒也还算有共同的话题可聊。
期间萧斐隐约闻到杨子旭身上的熏香味道,清新淡雅,初闻之下会令人联想到雨后的清雅竹香。
甚至与卫芜音惯用的春水碧有异曲同工之处。
可据他所知,杨家豪奢惯了,从上到下所用香料也以浓烈的西域香为主,今日杨子旭的这一身清雅竹香,就更显得功利熏心。
他几不可查的皱一皱眉,端起桌上茶盏,喝了一口。
连茶也是味道极重的乌龙茶。
和杨家祖孙一起寒暄过几个来回,杨仆射终于问起他的来意,“王爷匆匆而来,可是朝中出了什么要紧事?”
“是有一件要紧事,”萧斐说着,看了一眼杨子旭,接着对杨仆射道,“关乎国之根本。”
听到这话,杨仆射对着杨子旭使了个眼色,让其退下。
等正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萧斐从袖中取出一本簿册,放到一旁的桌上,“连日来各地军中粮饷告急,军中不可一日无粮,我已与兵部商议过,让兵部协同户部往各地再调一份粮,但欠下的军饷依然周转不出。”
杨仆射拿过簿册,翻开一页,却因为老眼昏花,手边也没有叆叇,不得不重新阖上,满是歉意地说,“老夫眼睛花了,这样的小字实在是看不清,还请王爷再往下仔细说说。”
萧斐并不意外,闻言只道,“杨相曾为户部尚书,经手账册多如牛毛,本王今日前来,是想请教杨相:为体恤边,疆众将士辛苦,如何才能周转出一笔款子,补上朝廷今年应发的军饷?”
他所掌的京淮道大营固然可以为了顾全大局,多坚持一段发不出饷钱的日子,但……
一个前不久才见过一笔厚重的“嫁妆单子”却不能收入囊中的人,面对足以维持军中一整年军饷的巨财,又岂能真的不曾动过心?
第23章
卫芜音一回府, 长史卫谦就来回禀,说先前那名被带回来救治的女子想见她。
听到这个消息,卫芜音知道是昨晚的那番话起作用了。
她步子没停, 继续往主院里走,问,“她现在的情况如何?”
卫谦恭敬回禀, “医女来给她换过药,她这次没有抗拒, 给她煎的药也全喝了, 不过……这女子除了对我等说, 想见殿下以外, 再问她别的她就不肯开口了。”
看样子, 此女的防备心依然很重。
卫芜音:“多派几个人去看着她, 不要让她有任何过激举动。”
大病初醒的人多半情绪不稳, 与其在谈话过程中看她突然崩溃,不如再多给她一些缓和情绪的时间。
“还有, ”卫芜音想到一件事,补充,“她若问起温卿予的事,你们只管答。”
卫谦领命离去,卫芜音则进了书房。
绿朱手里还捧着那把杨子旭送上的油纸伞,她拿不准主意, 站在书房门口问了一声,“殿下, 这伞……”
不说她倒还忘了, 卫芜音看着绿朱手里那把伞,想了想, “一起拿进来。”
奏疏和油纸伞都被送进书房,油纸伞被搁在柏木书案一角,方便卫芜音一抬眼就能看见,做完这些,绿朱挽起衣袖,开始磨朱砂。
今日要朱批的奏疏很简单,不出一会儿功夫就批阅完毕,卫芜音搁下笔,活动了活动手腕,目光一转就看到搁在一边的油纸伞。
她伸长手臂将纸伞拿过来,随手撑开,上面果然如她所料,是一幅行草。
伞面调转过来,轻而易举就看到上面所写内容。
是一段满是爱慕之意的楚辞:
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
她一哂,暗道:杨子旭也是真敢写。
又瞧着伞上纹理,应该是制好以后又晾晒过多日的,总之,绝不是她今日在马车里等的那短短一会儿工夫能做成的。
她缓缓收拢纸伞,没什么兴趣的丢到一旁。
看样子,无论是今日这场偶遇,还是这把吐露心意的伞,都是杨家早已事先准备好,专门等着特定的时候,送到她眼前的。
回想起在御廊时,那杨子旭在挥毫泼墨时刻意营造出来的风雅模样,她有些嫌弃的皱一皱眉。
杨家当她是什么人?随便看个男子作画送伞,就能怦然心动了么?
绿朱机灵,见她将伞丢开,立即走过去把伞拿走,暂时搁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