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儿锦礼自然是拿不了主意的,元康帝马上又要闭关,趁着今儿还能有空,他也不敢耽搁,连忙与萧斐一起回到行宫。
……
这次来到行宫,经过正在修缮大殿的宫苑时,萧斐听到里面施工的声音比先前大了许多,想来是木料已经运进京来,正式开始修缮三清大殿了。
转过一道游廊,另一边迎面走来一行人,为首的是名女子,行走间衣带当风,经过他们这边时,只稍稍向着锦礼示意一下,目光落到萧斐脸上,则只是随意的一扫。
两人之间的距离较近,萧斐的眼力好,轻易就看出她眼角附近多了一道不自然的微红,不由得略略一顿。
他们在外人在场时向来没有交流,萧斐的那一眼同样也是一触即收,一旁的锦礼没有看出两人短暂的一瞬交集,等卫芜音走远了,才有些感慨的道,“晋阳公主这段时日着实辛苦,咱家瞧着,公主似乎比上一次还又瘦了些。”
萧斐顺着锦礼的话回想一番,夏日本就又闷又燥,这段日子又更甚,她原本有些苦夏,加之要处理的事情多,消瘦的自然就更快一些。
到晚些时候,他从行宫出来,心里还想着白日看到卫芜音的事,他在心里把这段时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捋了一遍,并未想到有什么事值得元康帝发那么大的火。
随即又是一哂,卫芜音与元康帝既是君臣,又是父女,若只是父女之间闹得不快,自然就无关朝堂了。
回府以后照例有府中幕僚将今日事务禀报一番,萧斐一面听着,见院子的空地上四脚朝天仰着睡觉的猫儿,又走到院中将那猫儿抱在手里,带回书房。
小猫长得快,几乎一天一个样儿,这会儿浑身的长毛都已经爆了起来,像一团巨大的龙须酥。
萧斐捋了一会儿小猫身上的毛,对幕僚道,“这两日你辛苦一些,亲自带着人去城外,把宗室名下的田庄尽快记录下来报给我。”
幕僚领命离去。
对于重新将皇庄划成官地,分给无田可耕的百姓的事,元康帝并未马上给出肯定的答复,这些皇庄本不是一日而成,现在突然要将宗室经营多年的庄子收回,也并非容易之事。
萧斐也知道元康帝的顾虑,这些庄子,当初给出去是皇恩浩荡,如今要收回,总要有个合适的理由。
他便提出,眼下先让信任之人统计出宗室名下皇庄的数量,日后即便要无奈用强,总不至于波及他人。
元康帝虽然没有明说,但也算是默认了。
幕僚离开没多久,青梧匆匆自外面进来,说后门处有公主府的人来。
这还是自接风宴之后,晋阳公主的第一次传召。
萧斐等收拾妥当,坐上公主府的小轿,夜色也已经很沉了。
他到达公主府时,卫芜音正对着菱花镜看眼角边的伤痕。
眼角边的伤口不大,只是擦破一点儿皮,如今除了因为沾了水,稍稍有些肿以外,边缘只能看到一点点的红。
只是位置着实凶险,若当时她没有躲开一些,那本奏疏的尖角怕是就要扎进她的眼睛。
她拈着棉签,沾了一点药,小心翼翼点在眼角伤处。
心中忽地有些感慨。
前世她掌权十年,即便后来被萧斐困在后宅,她也从不仰他鼻息,倒是有些忘了屈居人下是什么感觉了。
手上忽地失了准头,狠压了一下伤处,她皱一皱眉,目光一转,忽地发现镜中多了一个人。
萧斐不知是什么时候进来的,看情形似乎已经看了她许久了。
她没有转身,仍旧从镜子里看他,“不等传召就进来,你好大的胆子。”
第27章
镜子里的人向前走了几步, 站到她身后,眉眼仍是含着笑,“殿下召臣来此, 总不会中途又另召他人,所以微臣早来还是晚来,又有什么分别呢?”
萧斐说着话, 在她身侧俯身,拿过桌上放的小药罐。
药罐极精致, 边缘嵌着云母, 描了金边, 小小一个被拈在他指尖, 连他的动作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
他顺势往里看了一眼, 药膏透润, 一看便知是上品。
卫芜音由着他这些举动, 见他拿走了药膏,也没打算抢回来, 只仍从镜子里看他。
等看到他有要再靠过来一些的意思时,才开口,语气里添了揶揄,“朝中不乏年轻才俊,你又怎知本宫不会另召他人,让你白跑一趟?”
萧斐似是顺着这话认真思考了一下, 毫无停顿的道,“若旁人也能哄得殿下开心, 微臣便是白来十趟, 又有何妨?”
卫芜音眼底的兴趣消减了大半,几日不见, 她怎么就忘了这人惯会说漂亮话,且从不惧恶言恶语,再难听的话到了他这儿都是耳边风,更何况区区两句揶揄。
她这么一沉默,屋子里就静了下来,如此倒是让她注意到了萧斐今日的熏香,像氤氲在细雨里的清竹香气。
这香气她并非第一次闻到,前世时萧斐还并不像现在这样常常更换熏香,他就只惯用这一种清竹香,京中赞他清贵,赞他君子如风,但每当两人因朝堂之事针锋相对时,她都只想骂他一声“竹子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