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看得呆住了。
冰球仅仅保持了一会,又化而转来,这次则是层层冰片,簇簇而生。
“萌芽,”沈叙也盯着树上的变化,声音低得接近耳语,“抽叶……”
我这才看出,冰片确如叶片,奇树俨然一派银装素裹。
“接下来就是……”
沈叙话音刚落,冰片散华,恍惚流萤无数,再次聚拢时,次第花开,水汽凝成的花瓣在微风中舒展,柔若无骨,却又显得如此真实。
“那是……”纵然我心中已经明白七分,却一时无法把自己从异景的震慑中拔出来。
沈叙无话,双手交替,腰往前递着,用最快的速度冲到树前,双臂一环,也顾不得其他,耸着下半身,硬是向上蹭了几分,再一展臂,从最低处摘了两朵。
小花在他手里依旧昂扬,树上的却瑟瑟而动,化为齑粉,随风而去。
他松了劲,重重跌回地上,双手却护着那两朵花,周到无比。
“我拿到了,”他有些发怔,摘了手套,轻触了花瓣,才抬起头看着我,重复道,“我拿到了……这就是解药了!”
我的喉头有些发紧,除了点头,再无话,向他走过去,想扶他起来。
恰在此时,地摇山动,石崖骤然一震,向下歪过去。
地面的凝冰还未消逝,沈叙只伸了一下手,就顺势向崖边滑了去。
我来不及喊叫,向他冲过去,手向前送着,想握住那只求生的手。
好在有冰,我向前怎么都比他随着崖体滑动快上一些。
可我没有握住。
他收回了那只手,把两朵小花掼进了我手中,不放心一般地把我的手指捏成拳。
又是一震,这接触,转瞬即逝。
我还想捞回那只手,被他一眼瞪了回来。
他从未用那样的眼神看我。
“沈叙!”我迟来的呼喊终于脱口,随声而去的,还有一道灰色的身影。
闻鹤跃过我身边,她身高臂长,赶上了沈叙的手腕,脚下一勾,倒悬在此刻已经悬在断裂的崖边的树上。
沈叙被她抓着,气喘吁吁。
我的心放下了半颗,前去拉他们的脚步却被打断在原地。
“别过来。”闻鹤厉声道。
我刚收回脚,那片石崖就也脱落了,韩大哥一把用臂弯把我带回山洞边。
原本还算宽阔的石崖现在只剩细细一步多宽,尽头就是那棵树。
“沈大夫,”闻鹤咬着牙道,“一会可能要摔一下,你护着头。”
说罢又对我们这边说:
“他轻,我先把他甩过去,你们接一下。”
我忙不迭应着,张开双臂。
只见她屈起腰腹,肩上运力,沈叙被带得在空中晃着,没有双腿的身子裹在厚实衣装里,像一个沉重的口袋。
在她脱手前,树断了。
只一瞬之间,我面前只剩下了空荡荡一条白石路。
“沈叙……”
唤他的名字有用吗?
我木木地站起来,向前走去,鞋底在冰面上不停打滑,把好端端的步子扯成一瘸一拐的样子。
风又起,这次雨云送来了短短的预兆,随后才又一次大驾光临。
这会的冰雹更大了,蹭过我的颧骨,一片麻木。
韩大哥跟了上来,手臂横在我腰间,把我往回拉。
“沈姑娘,冒犯了,”他说,“先回来避一避。”
“我得去看看,”我心中着急,但无意针对他,尽量把语气放得平和,“他们掉下去了,我得去看看。”
他毕竟比我高,力量亦比我强,我虽这么说着,却被他拖着往回了好几步。
“是的,他们掉下去了,这下面山体光滑,无处借力。石崖可能还会崩塌,你这样去只会把自己搭进去。我已固定了绳索,待冰雹停下,我抓着绳索下去看看,也能把他们拉上来啊。”
很流畅的话,到我耳中却裂成好多截,理解起来费力得不行,但我还是体会了他的意思。
脚下又是一震,石崖又崩裂一截。
我被他带到了山洞中,果然看到绳索被固定在一颗从洞口斜生出去的大树上。
手心刺痛。
这才发现,两朵小花还生着细刺,被我攥得太紧,刺入肌肤,此刻渗出了细密的血珠子。
我抽了一下鼻子。
腰包里有宽肚的小药瓶,我腾空了一个,捻着花瓣,把它们俩归进去。
冰雹又一次换了性子,暴雪长驱直入。
山风狂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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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五千多字不分章?
因为分章还得取名……
第145章 雪光歧路间
雪势一减小,我就握着绳子想要出去。
韩大哥把绳索绕在了他自己身上,对我说:
“我下去看看,找到他们的话,还得你来拉绳子把我们拽上来。”
似乎合理,我点了点头。
他刚走到洞口时,外面铺天盖地一片霜色的瀑布奔腾而下。
雪崩了。
倾泄的声音中,我又一次听到了石崖崩裂的声音。
这次我来不及呼喊,绝望从心底快速抽芽,藤蔓爬了一身,把我攥得严严实实。
我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借着这口气的力扯掉桎梏,往洞口去查看情况的脚步,几乎用尽了我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