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安慰着自己,一定没事的。
“掉下来的雪都是新下的雪末,”韩大哥也在安慰我,“不会砸伤人的。”
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们各自倚着洞口,等来了风平浪静。
韩大哥在前,我在后,用尽量快的脚步走出山洞,石崖已经几乎完全不见,向下看去,竭尽茫茫。
我把绳索在手上绕了好几绕,随着他向下的步伐慢慢放量,尽管石崖碎的差不多,这里依然是山体上较为凸起的一部分,韩大哥下了十步左右,我就看不到他的头了,仅有绳索的晃动和前进在勉强提醒着我旷渺之间尚且不是孤身一人。
绳索停了一下,山谷幽深,韩大哥的喊声带着回音,要我拉他上去。
“得你下去一趟,”他攀爬到近处,踩着一块突出一点的石块借力跃到我身边,“下面有个平台,我找到了闻鹤,但她昏过去了,我不敢搬动。”
“沈叙呢?”我听到自己声音问得干巴巴的。
他垂下了眼睛。
我明白这个答案,遂无话,只是把绳索在腰上绕了几圈系紧。
第一次只拉一根绳悬吊在绝岭上,我应当是害怕的,因为我自己也能看到自己颤抖的双手,感到自己脊梁深处散发的寒意。可这些表象的惧意没有一丝渗入心,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把沈叙找回来。
果然,不一会就下到了另一个平台,雪堆得极厚,没过我的大腿。正前方一大团扒开的雪中躺着闻鹤,头向一边歪着。
我先检查了一遍她的头,脸上和脖子上有不少擦痕,严重处甚至扯下一大块皮,然除此之外,没有外伤的痕迹,无甚大碍。
包扎妥善,我摸了些嗅粉,往她鼻底一放。
“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么?”待她转醒,我先虚问一句名字,确认她神智无恙,才继续向下问。
她甩了甩头,想坐起来不成,指了指右边的肩膀。
我解开她的领子,探查一番,暗松一口气,只是脱臼而已,肿胀也不算厉害,很快就能复位。
“别处还有不舒服吗?”我揉捏着她的肩部,放松肌体,“感觉痛、酸或者麻木?”
她摇了摇头。
随着一声骨骼轻响,她的胳膊就又能抬起来了。
我把消肿止痛的药贴按上去,这才拿出我含在嘴里的问题:
“沈叙呢?”
她也垂下了眼,不过这次还有更多回应。
“事发突然,我只记得肩膀伤着后,我无力再拉,沈大夫也松了手。”
“他也落在这附近了么?”我站起来,向雪里摸索去。
她在我背后沉默一下,才答道:
“我不清楚。”
冰雹、暴雪和雪崩,不清楚才是正常的。我叹了口气,把腰上的绳子解下来扔给她。
“麻烦你先上去,告诉韩大哥我再找找,绳子再扔下来就行,我接着。”
她没有同意:“我陪你找。”
那更好,两人效率更高。
靠近山体的雪有好大一片都被掀开,露出岩面,显然,韩大哥已经找过了。
我从那里开始,向外边走边摸索,到崖边再折回,一寸寸摸着雪里。
闻鹤也依样。
随着我们的动作,大片雪堆被扰动,扑下悬崖去了。可这雪扬出去小半,除了乱石杂枝,一无所获。
韩大哥在上面大喊着催促,天又阴下来了。
“姑娘……我们上去吧。”闻鹤向来毫无波澜,这一句话,却也染上了些内疚与不忍。
我摆了摆手,环顾四周,在心里设想着很多个可能。
刚才我已看过,这平台下万丈悬崖,看不到一点立足之地,如果沈叙掉下去了,必然毫无希望,但在承认那个可能之前,我要万无一失。
我退到悬崖边向上看,心里不停思索着,如果闻鹤摔落在此,沈叙应当也差不多,当时先是冰雹,后是大雪,然后雪崩,若是落在此处又被伤到了,一定会被刚才的搜索找到,但若是没有受伤,或者伤势不重的话……
“闻鹤,”我开口问道,“你是直接摔在那里然后就失去意识了么?”
“不,我滚落在悬崖边,立马向里爬,爬到一半才没了记忆。”
这就对了,我想着,若是落在这里而尚且能行动,一定会凭本能向里去,刮起风的话更会找避风处躲着。而沈叙的身体低矮,或许……
我又看了看山体突出来的那些石块,凑过去,一块一块地把根部的雪扫除干净。
在正中间的一块,我清掉雪块,露出了一个只比膝盖高一点的豁口。
我趴下身子,小心地把手探进一片漆黑里。
粗糙的砂岩之后,我摸到了一只冰凉的、覆满茧印的、无比熟悉的手。
半喜半悲裂开在我的脑海,喜于执着的回报,悲于毫无回应的那具身体。
不过面上还姑且撑得住。
“找到了,”我对闻鹤说,“劳您来搭把手。”
我们一起把沈叙拉出来,他脸色苍白灰漠,气若游丝,嘴唇和指尖都冻得青紫。
闻鹤见此对我说:
“我先上去,一会把绳索给你扔下来。他这样怕是没法自己行动,我上去好拉你们。”
听着她远去的声音,我摘了手套,从脖子开始,一点点向上摸索着,想先查一遍外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