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在宋家,他才能真正做自己。
……
此刻,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化成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了赵霄恒的心脏,一时之间,他下意识撑在香案之上,竟有些喘不过气来。
福生担忧地开口:“殿下,都过去了……如今周副将潜入吏部,以他之能,相信不日便能查到那白荣辉的罪证,一定能将他绳之以法!”
赵霄恒面色苍白如纸,许久之后,才缓缓站直了身子,只淡淡说了句:“把香续上。”
便离开了密室。
赵霄恒他追查真相多年,消息不少,却不辨真假,直到今晚见到周昭明,当年的真相才一点点浮出水面。
然而,这还不是全貌。
打造战船耗费巨甚,并非一人可以主导,就算白荣辉参与其中,也不能说明白荣辉就是主谋。且他翻看过大理寺的证词,最早的一版里,有人提到了船只有异之事,但最后的证词之中,却被抹掉了,可见有人想刻意隐瞒船沉一事,将战败的全部原因,都推到宋家的身上。
要证明战船有问题,最好的法子便是找到当年的船工,但大多船工都随军出征了,恐怕早已在玉辽河一战中殒命……而被扣下的那几名船工,倒是一个突破口,但时隔多年,又到哪里去寻他们呢?
赵霄恒心思沉沉,就连步子也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寝殿的。
此时已近子夜,但寝殿的灯,却还亮着。
赵霄恒走到门口,将心里的情绪压了压,才抬手推门。
冬夜严寒,北风呼呼,但室内的炭火却烧得旺盛,温暖如春。
宁晚晴斜倚在床榻之上,长发凌乱地披散在耳后,手边还放着一卷书,本来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可听到门响,又懵懂地醒了过来。
赵霄恒见她睁眼,便收敛了之前的神色,低声道:“吵醒你了?”
这几日,两人同榻不同衾,已经习惯了各睡各的,互不干扰。
宁晚晴摇了摇头,不由自主地抬手揉了揉眼,待看清了赵霄恒之后,便问:“殿下怎么了?”
赵霄恒怔住,“嗯?”
宁晚晴坐起身来,道:“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不是着凉了?”
说罢,她便将一直抱着的手炉递来。
赵霄恒本想说不用,可见她秀发微乱,眼神真挚的样子,又自然而然地接了过来。
手指一旦触及到手炉,便仿佛冰雪消融,暖意从指尖一点点传递到四肢百骸,赵霄恒这才发觉自己之前有多冷。
他安静地在榻边坐下,默默感受着手心的温暖。
须臾之后,他回眸看去,只见宁晚晴身着寝衣,就这么静静地坐着,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赵霄恒被她盯得有些不自然,问,“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宁晚晴道:“臣妾有话想问殿下,故而一直等着。”
赵霄恒意外地看着她,神情透出询问之色。
宁晚晴秀眉微扬,道:“今日比武胜出的周昭明,是殿下的人吧?”
第34章 分庭抗礼
房中安静了一瞬, 唯有炭火烧得“哔剥”作响。
赵霄恒背对着宁晚晴而坐,转过来的侧脸,被光晕勾勒出好看的弧线, 他似乎失神了一瞬,才沉声开口:“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今日在演武场上,殿下明知孙志远作弊,却并没有阻止他入围,臣妾便猜测,殿下必定留有后手——那那位周壮士,应该就是殿下提前准备好的人。”
宁晚晴说罢, 又继续推敲,“臣妾猜测, 殿下早就猜到吏部会到自己手中,但您一贯收敛锋芒, 不便出面直管, 所以才要安插一个自己人进去,是不是?”
赵霄恒顿了顿, 道:“你说得不错,那吏部有孤要的东西。”
宁晚晴道:“既然殿下早有准备,为何不提前知会臣妾一声?”
“知会?”赵霄恒目光微抬,对上宁晚晴的眼神。
宁晚晴点头, “是。”
“臣妾见殿下拆信也好,议事也罢,都不曾避开臣妾, 便私以为……殿下是信任我的。”宁晚晴眼神清亮, 澄澈从容,“既然殿下信任我, 为何有所部署,却不提前告诉我呢?”
赵霄恒道:“即便没有告知你,你不是也看出来了么?”
“这不过是巧合而已。”宁晚晴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们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要同舟共济,就不该让彼此猜来猜去,臣妾知道得更清楚,才能更好地支持殿下。当然,若殿下不喜欢我插手您的事,也可以直截了当地告诉臣妾,臣妾绝不多问一个字。”
宁晚晴办事一贯雷厉风行,不喜拖泥带水,与其和赵霄恒两人相互试探,不如坦诚交底。
赵霄恒盯着宁晚晴看了一会儿,声音忽然低了几分,“孤想做的事……你当真愿意支持?”
宁晚晴认真答道:“臣妾若不愿意支持殿下,又怎会嫁入东宫呢?如今我们目标一致,殿下的事,便是臣妾的事。”
赵霄恒眸色渐深,“若这件事与皇位背道而驰,你还会支持孤么?”
此言一出,宁晚晴微微一愣。
她正想开口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见赵霄恒收回了目光,他蓦地起身,吹灭了旁边的灯火。